顾九盈轻笑，在他鼻尖点了点：“又说气话，纵观古今哪个皇帝是能不靠臣属就能理天下事的，这么多折子看过来，日日夜夜不累死也得看瞎了眼。”
“阿九是想叫我向甘隆低头？”裴言澈睁眼，眸光清冽如水，言语带着不甘。
顾九盈伸手顺了顺他的发丝：“低头，又不全低，甘隆都多大年纪了，半截入土的人何必与他较劲儿，倒是那群依附甘隆的大臣要好好清点，他们以甘隆马首是瞻，却忘了甘隆有帝师之恩，殿下敬他合情合理，可旁等宵小，说撂挑子就撂挑子，置陛下于何地，他不想干，自然有的人愿意干。”
“有人？是谁？朝中还没有科举，并没有可用的人手。”裴言澈坐起身，墨发披散，殊艳无双叫人不禁晃神。
顾九盈捏了他胸前的一缕发丝，在指尖把玩：“陛下怎么没有可用之人，你忘了逆帝旧臣了吗？新王登基，这些人虽然赦罪却不得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眼下要是陛下给他们一个机会，他们自然要感恩戴德。”
裴言澈微微怔忪，脑海中紧绷的弦得以纾解，整个人都松弛下来，懒懒地枕在顾九盈的膝盖上，将她的手握在胸前：“阿九，有你在身边真好，我便没什么事好愁的了。”
顾九盈没说话，柔和的烛光在他乌黑的发顶照出一个光环，她一下一下的轻拍着裴言澈的肩膀，直至他的呼吸渐渐匀称。
扫除了眼下的麻烦事，他也终于能好好地睡一觉，殿内的烛火一灭。
三更时分，月上梢头，映出了一片清寒的光辉，顾九盈从宫门中走出来，候在廊下观察着殿内动静的唯康急忙迎上去，再晚上半刻出来，唯康就要传彤史官来记档了，看着顾九盈衣裳完好的出来，既是松了口气又有些可惜。
“陛下睡着了，不要惊动他。”顾九盈温声交代。
唯康连连道是，目送着她沿着汉白玉石阶而下，纤长的身姿在月光下拉出斜斜的身影，腰间细带上的玉佩泛着莹润，随着步履缓慢地敲打着衣袍。
唯康在宫里待了近十年，见过形形色色的后宫佳丽，有的女人如先皇后，娇艳如牡丹，姿色独绝，叫人望尘莫及。
有的女人如百合，端庄典雅，看起来秀外慧中。
有的似桃花，娇俏活泼惹人怜爱。
然而不论是什么样的花，都少不了依附男人，才能在这后宫中生存下去，艳冠如先皇后，在先帝死后也只能漂泊如浮萍，成为党争的牺牲品。
可唯独眼前这位女子，不妖不艳，好似自带灼灼之光，凌寒也可独自绽放。
只可惜这样的女子，终究不适合后宫的钩心斗角，权倾压榨的，如果没看错，她腰间的那块玉佩是皇上贴身之物，凭它就可以直出宫门，无人阻拦。
城中，钟鼓楼上响起的声音，一下又一下如隔空穿海般而来，身边的小太监被夜风一吹打了个喷嚏：“总管，您在瞧什么呢？”站在高高的云台上顺势望去，只见一道纤长身形跨过宫门后朝养心殿的反方向越走越远。
小太监微眯起双眼嘀咕道：“那不是顾大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