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暮云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颇为惊讶地转头望向他。前一刻脑中还琢磨这烫手的山芋交给谁好,没想到下一瞬便有人自告奋勇。
“暮云,此事非同小可,我们最好从长计议……”江洋低声劝了这么一句,但明显底气不足。真所谓说出去的话如泼出去的水,冷暮云如此说了,恐怕再无回旋之地。
“眼看寿宴就要开始了,我们恐怕也没那么多功夫去计议。说句大言不惭的话,近几年凌绝会,我比在座各位夺得头筹的次数都多。既然任务危险,又不得不选出个打头阵的,那交给我,最合适不过。”冷暮云说得平静,内心却早已澎湃。他巴不得早些进入程家,早些与楚夕决一死战。
文卿尘作为此次行动的领头人,也不好偏袒自家师弟。况且,算来算去,冷暮云也确实是最佳人选。深吸一口气,郑重道,“好,那就由你率先潜入程家。暮云,到时候随机应变,一切小心。”
冷暮云直视文卿尘,重重地点头。
梅蕊见人选已定,继续道,“待少侠进入程家,准备好迎战后,我自会向路振南发出信号,配合大家行动。只是到时候一场大战在所难免,还请各位少侠手下留情,切莫伤及我们姐妹性命。”
“这个自然,我们的目标是邪派党羽,不会伤及无辜。”戚宥城道。
梅蕊起身后退了几步,双手抱拳,深深鞠躬,以江湖人的方式向这十余名弟子道了谢。
“各位,时候不早了,我先走了。希望各位少侠此次行动顺利!”梅蕊快速扫过在座所有人,微微颔首,转身出门,翻墙而去。
申时三刻,烈日高悬,整个雁回小镇被暑热笼罩,不少百姓纷纷钻入房中小憩。街上只零散的几人晃过,就连买卖的吆喝声都少了许多。然而位于城中的程府大院,却是另一番景象。
诺大的前院摆了十余张八仙桌,几十号人围桌而坐。他们个个锦袍加身,非富即贵,此时此刻,正边嗑着瓜子,边饶有兴致地看着前方戏台。
程武极爱停戏,是以这戏台也建得别具一格。戏子们在二楼的平台上咿咿呀呀地唱曲,婀娜着身姿,看客仰头观看,以天为背、人为景,恍惚中竟有一种瞧见天女下凡之感,别有一番趣味。
程武坐在第一排正中,依旧左拥右抱,只不过身旁早已换了两位姑娘。
莳花楼的五位绝世佳人不仅人美,唱戏也是一等一的高手。只见她们举步轻盈,唱调呢喃,一首《菩萨蛮》传至台下,不少宾客都眯了眼,脚下不自觉地点着拍子,完全沉浸在了戏台上的如梦如幻中。
听到动情处,程武不禁跟着唱了两句,右手边的路振南不仅称赞道,“程大哥,没想到你对戏这么有研究,小弟佩服。”
“嗐,我也是平日闲了随意唱两句,谈不上研究不研究。”话虽如此,程武脸上却浮现出弄弄的笑意。
“那就更厉害了,玩票都能唱成这样,我敢说,程大哥若是去唱戏,就没什么德明社的事了。”路振南如此夸张,周围人却丝毫不觉,反倒昧着良心连连附和。
而坐于程武左手边的楚夕,却好似神游一般,不看台上也不瞧程武,目光不断在四周逡巡。他在寻找一个熟悉的身影,既盼着他来,也不希望与他相见。今日不比往日的单打独斗,有路家子弟在场,恐怕私自放水绝非易事。
“夕儿,照你看,这莳花楼的姑娘们唱得如何?”路振南向前探了探身,直接向楚夕发问。
“什么?”心中已被那人填满,楚夕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路振南与程武对望一眼,哈哈大笑起来,“可能现下的后生打斗不爱听戏,也就我们这些个老古董喜欢听这些个吱吱呀呀的调子。”
楚夕斜眼瞧了瞧路振南,之间他和程武二人相聊甚欢,似是对接下来的“瓮中捉鳖”极富信心。可路振南越是胸有成竹,楚夕就越不安。自打出了浑栖谷以来,他似乎还从未如此心绪不宁过。
正思索着,只听台上缓慢的鼓点忽的转作急躁的锣声,那锣敲得一声快过一声,台上戏子脚下碎步紧到倒,唱调也突然变得高亢尖利。宾客们满脸不解地对看,小声嘀咕着怎么突然变了戏码,未有楚夕倏地站起身,紧张地朝四周张望。
路振南扮作不知情,低声嘟囔了两句“改戏了”,实则心中有数得很。
忽的,不知谁大喊了一句“西边有刺客”,所有人便齐齐看向院西头,一人身着缟色布衣,手掷长剑,从草丛中冒出头来,正是来打头阵的冷暮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