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已经全黑了,屋里也暗得看不到一丝光影,叶念对这个房间不熟悉,走了两步撞到床角,好在她走得慢,没有发出太大的声响。
小心躲让,终于走到窗边,烟味更浓,叶念被呛得发晕,也不知道唐豫州是怎么受得了的。
她违背了唐豫州的指令,可以明显感觉到唐豫州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寒气,还有钩子一样钉在她身上的灼热目光。
叶念有点紧张,她其实挺害怕唐豫州生气的。
他这么高,力气这么大,要是动起手来,她在他面前跟个小鸡仔似的,他一根指头就能把她杵在地上动弹不得。
唐豫州不喜欢展现自己脆弱的一面,更不喜欢告诉其他人自己遇到的麻烦,叶念没再问发生了什么,只轻声说:“抽烟对身体不好,而且你现在受着伤,抽太多烟不利于伤口恢复。”
一根烟燃尽,唐豫州把烟蒂碾灭,唯一的红点消失,整个房间完全陷入黑暗之中,他说:“让你出去你听不见吗?”
他现在的声音和平时的相差太大,没办法辨别喜怒,叶念一点底都没有,低声说:“饭做好了,你一直不下楼,我有点担心。”
话音落下,夹着浓郁尼古丁味道的温热呼吸扑到脸上,唐豫州俯身,凑到离她很近的地方,叶念还是看不到他,却感觉他的目光在一寸寸刻画自己的轮廓,像是要把不如他意的地方下刀重塑。
唐豫州问:“我在牢里待了三年都没事,在自己房间待一会儿,有什么好值得担心的?”
他的语气很冷,带着两分嘲讽。
叶念噎住,这三年她没去探视过他是事实,他要计较,她无从抵赖,也找不到借口辩解。
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叶念说:“抱歉,那我不打扰你了,等你想吃东西的时候叫我,我给你加热。”
叶念说完要走,腰肢被箍住,唐豫州将她拦腰抱起,然后抛出去。
身体在黑暗中腾空,失重的瞬间,叶念本能的惊叫一声,然后重重落在柔软的床上。
这床的弹性不错,叶念被弹起来又落下,一瞬间像是回到被杨建峰掳走的那天晚上,恐惧沿着黑暗钻进毛孔,汗毛一根根倒竖起来。
叶念咬牙让自己保持镇定,试图下床,被唐豫州掐着腰拽回来。
“唐豫州!”
叶念惊慌失措的喊了一声,男人的手撑到她脑袋两侧,床垫又陷下去一些,他像是能看见,欣赏着她慌乱害怕的表情,意味不明的说:“喊什么,你选择进来不就是想好了要承受什么样的后果吗?”
这话更像是说叶念进来就是想故意招惹他。
心头微刺,叶念心底涌起被羞辱的愤怒,用最后的理智说:“你头上有伤,不能剧烈运动。”
“是吗?”
唐豫州轻笑着问,叶念刚要应声,胳膊一紧,整个人被抓着翻了个身,和唐豫州的位置调换,变成她趴在他身上。
唐豫州说:“我不动。”
叶念对这方面所有的认知都来自唐豫州,向来都是他霸道掠夺,她被迫承受,意识到唐豫州想让她做什么,叶念心底立刻生出抗拒,双手撑在唐豫州胸膛,低声说:“唐豫州,我不愿意。”
“不愿意?”唐豫州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要把它们嚼碎,叶念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然而还没来得及补救,便听见唐豫州说:“在乐颂培训的时候没有人告诉你,满足客人的需求是最基本的职业素养吗?”
如果之前唐豫州的话只是让叶念感觉有些不适,那这句话,就是淬了毒的刀,由唐豫州亲手捅进心窝。
心脏揪痛,叶念的声音冷下来,一字一句的说:“这里不是乐颂。”
而且她在乐颂赚的钱一直都很干净。
叶念说得坚定,唐豫州却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说:“这里的确不是乐颂,但我们是什么关系拿卡的时候你自己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就这么笃定我会念在以前的情分一直对你这么宽容?”
叶念身体控制不住的轻颤,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愤怒。
但愤怒之后是无法言喻的悲哀,她知道她现在在唐豫州身边是名不正言不顺,也没期待唐豫州会对她有什么感情,但亲耳听到他承认他们之间是这样不堪的关系,她在他眼里是这样不堪的人,心脏还是痛到难以呼吸。
是了,他不过是她的一个客户罢了,她需要做的,是卖力讨好取悦他,等他厌了腻了抽身离开,她才能重获自由。
她怎么还妄想在他面前守着可笑的自尊?
想通这一点,叶念伸手去解唐豫州的衣服扣子,轻声问:“我看不到,能开灯吗?”
唐豫州不答反问:“怎么不反驳了?”
叶念摸索着去吻他的下巴,说:“你现在状态不对,如果这样对我能让你开心点,我没有什么好反驳的。”
“……”
唐豫州不说话了,在叶念要吻他唇的时候说:“不要碰这里。”
叶念顺从的避开。
……
从唐豫州房间出来,已经是两个小时后。
叶念冲回房间洗澡,然后反复刷牙,直到牙龈被刷得出了血才作罢。
饭菜都冷了,叶念给自己热了一点吃,回房间打开手机文档开始写稿子。
刚写了几十个字,脑袋便疼得不行,找出止痛药吃两粒,阮溪发来消息:【阿响今天看到你和唐豫州的照片,把电视砸了,晚上也不肯吃东西】
叶念看得眉头一跳,连忙回复:【又给你添麻烦了,你们没受伤吧?】
【我没事,阿响的手被碎片划了几道口子,伤口不深,已经包扎过了,应该不会留疤】
阮溪说没事叶念自然是相信的,只是太阳穴还是鼓跳得厉害,她用力按了两下回复:【我以后会注意的,再帮我照顾阿响一段时间,等莫森教授那边有消息了,我就带他走】
莫森教授是治疗自闭症方面的专家,他一生都在研究这方面的课题,这些年叶念一直在尝试用各种方式跟他取得联系,今年年初,叶念终于得到他助理的一封回信。
回信内容很简单,莫森教授对叶念这些年针对叶响收集的数据挺感兴趣的,让叶念先把数据发过去。
数据发过去三个月后,叶念得到第二封回信,莫森教授邀请叶念带叶响去他的疗养基地,愿意给叶响提供更专业的治疗。
因为治疗时间不确定要多久,教授的团队愿意帮叶念在那边联系合适的工作,叶念如实告知了他们自己的精神状态和工作经历,目前还在审批中,一旦审批通过,叶念就可以带叶响过去。
阮溪回了条语音消息过来。
“盼了这么多年终于要看到希望了,我原本该替你和阿响高兴的,但一想到你要带着阿响去到完全陌生的国度,一个人适应全新的工作环境,我又担心得睡不着觉,要不然等你和阿响确定下来,我就去那边读博吧。”
阮溪的语气闷闷的,叶念失笑,回复:【你一直不谈恋爱叔叔阿姨已经够操心了,要是跑到国外读博,他们怕是觉都睡不着了】
【念念,你一个人扛太多了,我怕你会受不了】
阮溪在后面加了两个拥抱的表情,叶念回了两个拥抱让阮溪早点去休息。
爸爸走后,她早就习惯一个人扛了。
以前没有希望她都能扛住,如今看到希望,更没有扛不住的道理。
阮溪没再回复,叶念专注写稿子,写完又修改了两遍,叶念把稿子发给王泉,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两点过。
王泉还没睡,几分钟后回复:【你以前在uc震惊部上过班吗?】
脑袋胀鼓鼓的很不舒服,叶念没跟王泉闲聊,让他找人把稿子发出去这几天就不要管这件事,王泉乐得看热闹,满口答应。
叶念戴上耳机,循环播放叶响之前哼的那段旋律,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五点多又被噩梦惊醒。
这次梦境变成漫无边际的黑暗,四肢都被无形的力量束缚,耳边有令人遐想的暧昧喘息,像唐豫州又像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喘息之中渐渐混杂了各种议论讥笑,就好像有无数双眼睛,正在盯着她被侵犯。
梦醒,照旧出了一身冷汗,脑袋沉得像是被灌了铅,叶念猛灌了两口冷水,冲完澡躺回床上。
连着三天没去上班,领班四点多发消息问她是不是不想干了,马上要过年,又快放寒假了,正是最忙的时候,叶念这个时候请长假,领班有意见也很正常。
叶念回复消息,保证在过两天就去,然后点开微博,看到一条名为他的女孩儿折翼坠落的热搜稳稳占据热搜第一的位置。
现在的年轻人都睡得挺晚的,因为词条带着付西泽,很快吸引了大家的注意。
这个时候还没有水军控评,点进热搜,底下的评论都是一头雾水,一开始没明白这个热搜和付西泽有什么关系。
没多久,有人看完知名博主发出来的文章,孟乐参加《舞乐之路》决赛时的照片转发开来。
十五六的小姑娘,素面朝天也明媚灵动得让人挪不开眼,只是看照片就知道她干净纯粹,没有被任何俗尘沾染。
她叫孟乐,她是上天赐予人间的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