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豫州的手劲儿很大,叶念的手被他抓了一路,早就被抓红了。
他要叶念滚,手却紧紧抓着不放,把心口不一这四个字演绎得淋漓尽致。
唐豫州的表情很臭,薄唇唇抿成锋刃,让人觉得冷漠又绝情,因为失血而有些苍白的脸色却泄出一分违和的脆弱,和飙车撞人的疯狂截然不同。
叶念想起他大学的时候,有次发烧到四十度还像个没事人一样在外面做调研,心被轻轻戳了一下,轻声说:“轻微脑震荡会伴随着眩晕、恶心等症状,你现在感觉怎么样,难不难受?”
唐豫州的眉头拢成小山,垂眸掩下情绪,语气生硬的说:“用不着你操心。”
他的声音是沙哑的,几个小时没有进水,唇有点干裂,叶念害怕过了头,忽略他语气里的怒意说:“你先在这儿躺一会儿,流了这么多血,可能会有暂时性的怕冷现象。”
唐豫州坐着不动,叶念直接动手推了他一下。
许是没料到叶念胆子这么大,唐豫州被叶念推着倒在沙发上,他立刻掀眸瞪着叶念,深幽的眸底攒了怒火,亮堂堂的,似有火光跃动。
他的反应比平时慢了很多,可见是真的虚弱,叶念对他的恐惧消减了些,认真的说:“医生说了这两天你需要好好躺着静养,一会儿你要是把自己折腾晕了,我马上收拾行李离开历城。”
唐豫州的手又收紧两分,从牙缝里蹦出两个字:“你敢!”
他的呼吸加快,胸口的起伏也变大,被叶念这番话刺激得动了肝火,恨不得折了叶念的腿让她以后哪儿都去不了。
叶念被他的眼神吓了一跳,没敢表现出异样,淡淡的说:“你看着我,我自然是不敢的。”
唐豫州下颚紧绷,浑身咕咚咕咚的往外冒寒气,似乎要把空气都冻结。
良久,他放松身体躺在沙发上,声音淬了冰,一字一句的说:“你敢走一个试试。”
叶念这会儿是不敢试的,她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把温度又调高了些,放软语气说:“我去给你拿毯子。”
唐豫州手上的力道没有分毫松懈,叶念又补充了一句:“我现在的腿都还是软的,没有你的允许,我哪儿都不敢去。”
今晚这种和生命赛跑的经历,叶念不想再来第二次。
屋里静悄悄的,只剩下两人微弱的呼吸声。
过了会儿,唐豫州的手慢慢松开。
叶念的手腕红得厉害,上面有一圈明显的指印,可见唐豫州刚刚用了多大的力气。
叶念暗暗吸了口气,从唐豫州的卧室拿了一条毛毯给他盖上,唐豫州阖着眼睛,不知是晕着还是睡着。
叶念动作放得很轻,盖好毯子刚起身,唐豫州便掀开眼皮,冰棱似的眼刀子瞬间扎过来,叶念立刻解释:“我去厨房给你兑支葡萄糖喝。”
唐豫州又阖上眼睛,算是默许。
叶念和唐豫州在席间都没怎么吃东西,趁着烧水的时间,叶念剁了点肉沫和青菜煮粥。
开水晾到合适的温度,叶念敲了两支葡萄糖兑好给唐豫州端过去。
唐豫州的眉头拧得比刚刚更紧,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一看就知道不太好受,叶念干脆找了一根吸管插在杯子里。
看见那根吸管,唐豫州的脸顿时黑了,斜睨着叶念,问:“你当我瘫痪了?”
叶念把吸管喂到他嘴边,说:“脑震荡的问题可大可小,这里没有别人,我也不会说出去,你不用逞强,别折腾得自己更难受。”
叶念说得很诚恳,唐豫州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再说话,就着她的手咬住吸管喝完这杯水。
葡萄糖补充了一点能量,唐豫州的脸色好了一点,至少没刚刚那么苍白,叶念又接了一盆热水过来帮他洗脸擦手。
做完这些,粥也熬好了,叶念盛了一碗先喂唐豫州吃。
许是把叶念刚刚说的话听进去了,唐豫州很坦然的接受叶念喂他吃粥,一碗很快见底,叶念说:“已经很晚了,你不能吃太多,如果还觉得饿的话,我再给你盛半碗。”
吃了饭,唐豫州的唇有了一点血色,他定定的看着叶念,问:“如果今晚我没有拉着你,你是不是要跟那个叫靳言的走,也像现在这样照顾他?”
靳言是为叶念出的头,现在车毁了,人也受了伤,叶念照顾他还人情也是应该的。
不过这话不能在唐豫州面前说,叶念面不改色的撒谎:“是他自己要强出头,认真算起来,我才是无辜受牵连的那个,我为什么要照顾他?”
唐豫州一错不错的看着叶念,连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变化都不肯放过。
“骗子。”
他低声说,语气却轻飘飘的,没了怒气。
他对叶念的回答还算满意,就算她是骗他的,他也喜欢这种狼心狗肺的说辞。
她是他圈在身边的,就算是条白眼狼,也只能冲别人下嘴。
又喂唐豫州吃了半碗粥,叶念问他:“现在好点没?沙发睡着不舒服,我扶你回房间睡行不行?”
唐豫州没说话,抬手搭住叶念的肩膀。
这是要起来去床上的意思。
叶念立刻抓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把他扶起来,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真的虚弱使不上力,唐豫州身体大部分的重量都压在叶念身上。
叶念被压弯了腰,咬牙稳住身形,不敢摔到他。
看这情况是把人扶不到楼上了,叶念果断把唐豫州扶进自己住的房间,平时简简单单的十来步,叶念走得出了一通汗。
呼吸急了些,胸腔便疼起来,之前撞车的时候被安全带勒的。
叶念不着痕迹皱了下眉,刚想转身离开,唐豫州不满的问:“又干什么?”
语气不耐,活似叶念特别多事。
叶念平静的看着他,说:“粥还剩了些,我想吃点。”说完,肚子配合的咕咕叫了两声。
唐豫州:“……”
唐豫州沉着脸没了声音,叶念默认为他同意了,出去把剩下的粥吃完。
已经是凌晨两点过,叶念一点睡意都没有,把厨房收拾干净,回到房间发现唐豫州似乎已经睡着了,在医院的时候喝过药,他能撑到现在精力已经相当惊人了。
他性子冷淡,从牢里出来,眉宇间比之前多了凶煞的戾气,这会儿睡着了眉头也微微拢着,像是在梦里也要找人麻烦。
叶念安静看了会儿,终究没有伸手抚平他眉心的褶皱,轻手轻脚拿了睡衣去旁边房间洗澡。
热水包裹住身体,紧绷的神经一点点放松下来,叶念这才发现自己胸口被勒出两道乌青的痕迹,呼吸起伏稍微大点就会疼。
今晚飙车的画面不断在脑海闪现,她没看到唐豫州的脸,全程只听到汽车引擎的轰鸣声,不太确定唐豫州开车撞上来的时候,是想逼靳言把车停下,还是想让他们俩死在那里。
叶念记忆中的唐豫州虽然生性淡漠,总是散发出生人勿近的气息,独来独往没什么朋友,但他做课题演讲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有光芒的,而且他也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冷漠,不然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也不会因为一只流浪猫停下脚步,更不会出手救下她和那只猫。
叶念本以为他和叶响一样,只是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有点执拗,内心的世界其实是很美好的,这段时间他做的一切都是因为自己三年前不告而别,没有去探视他所以想惩戒自己一番,只要他消了气,就会放她走,今晚发生的事却让叶念不安。
这三年的牢狱时光似乎给唐豫州带来了很大的改变,他不仅比三年前更冷漠寡淡,甚至更冲动暴力。
上次叶念对何芊芊说,她不会一直待在历城,并不是骗何芊芊,而是早就做好的计划,今晚的经历让叶念不敢想象,如果她想离开历城的时候唐豫州还不打算放过她会发生什么。
胡思乱想着,叶念这个澡洗了半个多小时才结束。
身体暖洋洋的生出倦怠,不过脑子还很清醒,叶念没打算睡,去厨房弄了一杯生理盐水带上棉签回到房间。
唐豫州的脸有点红,额头又出了不少汗,果然开始发烧,好不容易润湿一些的嘴唇干得有点起皮。
叶念在床边坐下,用棉签沾了水耐心的帮他润湿嘴唇,唐豫州没醒,本能的舔了舔唇,觉得热想掀开被子,叶念伸手制止,柔声说:“我帮你把空调温度调低一点。”
唐豫州先是皱眉,片刻后眉头舒展开来,不再乱动,汗却一直止不住,脸也烧得越来越红。
这样下去不行。
“唐豫州,醒醒,你一直在发烧,我们得去医院。”
叶念试图叫醒唐豫州,然而他眼睛紧闭,呼吸沉重,一点反应都没有。
叶念咬咬牙,把屋里温度调高一些,脱了他的衣服,先用热毛巾帮他擦身体,再用酒精给他擦洗退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