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想念(1 / 2)

在医院里磨的时间有些长。

唐酥冉做了两份问卷,然后被带到一间诊室里,用各种仪器测量她的心理数据。

医生做测试时候的问题她都大概听过,机械的回答完后就乖乖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等结果。

她没带手机在身上,还有点害怕公共空间的毛病,在这偶尔有人往的医院走廊里,每一分每一秒都显得难熬。

她不时就看一眼挂钟,算着只有半小时就放学了。

唐酥冉扣了扣指尖边边的肉,心情低落又焦躁。

她试图放空,但无论如何都忍不住去想回家之后该怎么面对楚巧。

她现在只是个寄人篱下的拖油瓶,舅妈才不会管她想替自己解释什么,只要楚巧一句她给了她难堪,她就没办法好好在他们家里生活。

唐酥冉第无数遍厌烦自己的无能,弱小,她无法谋生,再怎么能忍饥挨饿,她也需要钱。

钱啊。

医院里熟悉的酒精味和冷灯光仿佛带她回到了那一天,那彻底明白了钱有多重要的一天。

唐酥冉垂眸按着自己的太阳穴,脑海里那血腥的一幕又在翻涌,汽车尖声长啸的鸣笛声、错乱刺眼的灯光、一瞬间炸开的火花,还有扑到她身前挡着,满脸惊恐的妈妈……

再之后,画面里除了红就是黑,她有很长一段时间是失明的。

只能听,只能猜,没有人要对她交代什么。

她甚至连眼泪都不能多掉,每天护士能告诉她的父母的情况也只有几句一成不变的敷衍,直到那场紧急手术舅舅来医院签字的时候,她听到舅妈大声的说没必要再花这个钱了,前面那多次手术都没能让他们醒过来,现在还是每天吊在危急边缘,手术除了烧钱没有别的意义。

冷酷又现实,往她心上劈了一刀。

她跌跌撞撞的冲出去,循着声音的方向哑声哀求:“救救他们吧,做手术吧,求求你了,求求你了舅舅,说不定这次之后就能好转了,别放弃他们,别放弃我爸爸妈妈,求求你了……”

她那时甚至连一个支点都找不到,碰不到舅舅的衣角,不知道自己不停鞠躬的方向到底在哪里,黑暗中什么都是骇人的,爸妈即将凋零的生命最是令她胆战心惊。

舅妈没等她哀求完,在原地算了笔账,这段时间用的药做的手术已经把她爸妈可以流动的资产用的差不多了,她爸爸生意上的事情因为这场灾祸毁了不少约,都要活着的人赔钱,他们替她家补贴了不少了,再搭钱下去就要难以维持生活。

唐酥冉呆呆的,又听舅妈对她说:“或者你愿意的话,就录个视频放你们学校放网上募捐去,就你刚刚哭的那样,够惨的了,会有大把好心人可怜你的。”

“小冉啊,不是舅妈心狠,是现在但凡有点理智的人都知道你爸妈不行了,你是看不见,不知道他们各项生命数值都很低,每天连流食都灌不下去。”

“你舅舅已经劳心劳力照顾了很久了,耽误了多少生意大事我就不跟你说了,你还小,但你不能这么不懂事,你们家发生这种不幸,作为亲人我们没谁心里好受,但既然救不回来了,就别继续折磨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了,活着的人还要过日子呢。”

说来说去,都是钱。

唐酥冉满心绝望却又无地自容,只能重复着:“舅舅求求你了,求求你救救我爸妈吧……他们会醒的,他们不会不要我的……”

……

可他们真的不要她了。

舅舅最后同意了做手术,但她的爸妈还是相继在手术室里停了心跳,舅妈对她诸多的不满和厌烦也是因此到达了顶点。

尤其是舅舅还把她带回了他们家住,还给她生活费。

舅妈看她的每个眼神里,都带着在她身上浪费了钱的痛恶。

人性多么经不起考验和深究,她到现在都想不清楚自己面对舅妈时任劳任怨忍气吞声是不是对的。

唐酥冉鼻子一酸,眼眶湿热,很想哭但哭不出来。

医生其实是鼓励她宣泄的。

但她始终没办法好好哭一场,上次余冠钊借给她后背让她哭,是她一整年来哭的最放松的时候。

也是她唯一一次哭完后,真的有觉得好过了一点。

唐酥冉突然觉得有些恍惚。

她收紧了自己发麻的手指,忍耐不住似的,捶了捶鼓胀发热的胸口。

她想余冠钊了。

不知道想他什么,但就是很想他。

她没有试过这种感觉,很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心脏会酸,骨头会痒。

好像得了不见到他就会死掉的绝症一样。

她缩起手,手指抵在下唇上,咬了咬。

要忍耐啊……这么奇怪的事情,被他知道了的话,会觉得她很烦的吧。

怎么这么没用又黏人。

她好像到哪都只是一个拖油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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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冠钊在警局里挺不耐烦的,那几个人都被他们打进医院了,一时半会儿的对不上证,警察对着他们问的没完没了。

还一会儿两个人分开问,一会儿两个人一起问要求他们同时回答。

余冠钊看着时间。

最后还是给人发了个信息,让警察赶紧把他们放了。

他赶着去接他的小兔子。

他看完那些资料,真是一秒都不想让她孤零零的待着。

余冠钊垂着眸,表情阴晴不定。

“我先走了。”

他拍拍陈梓封:“我找了人,应该很快就结束了。”他心安理得的:“你再等会儿吧。”

陈梓封昨晚通宵陪他打游戏,现在又被他一番折磨,凌厉的五官几乎要结出冰来,他挑动眉骨,阴恻恻的说:“让你先欠着。”

余冠钊一眼都不再多看他,点开滴滴利落的叫了辆快车,司机来的很快,他一出警局门就上了车。

到学校的时候正是放学时间,余冠钊转了转腕上的手表,逆着人流往教学楼走。

班上只有零零星星几个值日生,唐酥冉不在。

余冠钊找了一圈后,眯了眯眼,随手拦了个出班门的人问:“唐酥冉呢?”

那人不知道:“我没注意,但她好像体检完之后就没回班里了。”

余冠钊点点头,算是道谢。

他走进班里,看着黑板上的作业简单帮唐酥冉收拾了一下书包。

她的手机放在抽屉里,他顺便带上,还从自己给她买的那袋零食里拿了点肉脯和果干。

做完这些,让人查今天来他们学校做体检的医生是哪家医院的事也有回复了。

余冠钊背着唐酥冉的包,边回消息边往校门口走,他正打算去开自己的车,眼下一片黑影撞过来。

“……”他收住脚,往旁边侧了一步。

“阿钊!”

罗煜凯冲出去好一段,堪堪刹住脚:“宋泯又来找你麻烦了?”

“余林思是不是脑子有洞啊?这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你?谁给他的胆子?”

余冠钊握着手机的手一紧,语气危险:“跟我提他的名字,谁给你的胆子?”

罗煜凯讪笑,挪动步子向他走去:“怪我一时激动,一时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