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月醒来的时候,眼前一片漆黑。她迟疑着,眨了好几下眼睛,最后终于确认并非房间太黑,而是自己失明了。
也是自然而然的。万花筒写轮眼用到那个程度,也是极限了。
好像睡了很久,浑身都无力,意识也转动得很慢。她有些费力地梳理回忆,直到想起来,自己本该是死了。
应该不是秽土转生。秽土转生出来可是活蹦乱跳的。她莫名有些遗憾。
那么,到底是什么状况?
左手好像有吊瓶,能动的是右手。消毒液的味道……是医院?
“有谁……在吗?”嗓子很哑,她不太舒服地扭了扭脖子,试探着举起右手,“不好意思,谁都好,有没有人来……”
“夏月!”
是房门被推开的声音。她努力分辨,还有这个说话的声音……
右手被人握住。掌心有茧,手指很长,骨节分明。
“鼬?”明知道无用,她还是眨了眨眼,“是吗?”
“是我,夏月。”
他好像放了个什么东西在旁边的柜台上,有一声轻响。眼睛上传来轻轻的压力,似乎被手掌盖住了。
“看不见了吗……”他低声说。
“嗯,也是没办法的事。”她习惯性地牵了牵嘴角。
没有回答。她有些不安。
“鼬?”
“对不起。”
他立即意识到了,扶着她坐起来,又喂她水。温度正好。
夏月小口小口地咽着,觉得嗓子好过一些了。
“我居然还活着。”她好奇地问,“所以之前是……活人也可以被秽土转生吗?”
她看不见,自然也不知道鼬神情一黯。
“是兜和大蛇丸的功劳。”他大致说了说情况。
夏月不时点点头,一副恍然的样子。她没有再多问,坐在床上开始扭来扭去。
“夏月?”鼬有点迷惑。
“我有多少天没洗澡了?”她苦着脸,“是不是快发霉了,还是已经变臭了?”
鼬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微笑说:“没有。每天都有用水遁忍术清理身体,夏月不用担心。”
“那就好。”夏月放心了,好像又才想起自己的状况,“以后都看不见了啊……”
不安的样子显得分外脆弱,也刺痛了他的心。他唇边笑容淡去。“夏月,我会照顾好你的。”他轻柔却郑重地许诺,“无论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会陪着你。”
她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抽出手,摸索着抚上他的脸,试着一点点勾勒他的五官。鼬微闭上眼,感受她指尖的温度和触感。
她像是确认了什么,吐出一口气,坐直身体,凭着感觉凑过来,准确无误地亲了亲他的脸颊。
“好啊。”她含笑回答。
一旦恢复了意识,好起来就很快。忍者可以调动查克拉来加快伤势的愈合。夏月眼睛看不见了,身体素质也比不上从前,但幸好还说得上健康。
医生交代这些情况时可谓绞尽脑汁,用词委婉了再委婉,生怕刺激到病人脆弱的心理。很多赫赫有名的忍者在意外折损大半实力后,都感到很难接受,甚至一蹶不振。
夏月却没有。她只是认真听着,最后对医护人员表达了诚挚的谢意,用语礼貌又柔和,脸上还带着柔和的笑意。这样美丽优雅,果然是大家小姐,医生肃然起敬,感叹小姐的男朋友运气真好,却立刻发现这位男友皱着眉,像是在担忧。
木叶的街道很热闹。失去了视觉,听觉开始敏锐起来。自然界的声音有风声、树叶掉落的声音;人间的有说话声、脚步声,这里是笑声那头是抱怨,还有电话的铃声。空气中有面包的香气,过了会儿变成烟味……
鼬牵着她,走得很慢,一边走一边跟她说,现在走到了哪里,周围有什么。声音清澈柔润,像在月光里拨响琴弦。
“鼬。”
“夏月?”
“我有没有说过,你的声音很好听?”她抿唇而笑,“我一直都很喜欢你的声音。”
他“嗯”了一声,把她牵得更牢了一些,又给她理一理被风吹乱的碎发。
夏月瘦了。鼬暗自心想,下巴变得很尖,显得眼睛格外大。深蓝的眼瞳像蒙了一层薄薄的雾霭,无神地睁着。她鼻梁高,嘴唇薄,头发又不长,从前带着点男孩的锐气,可现在单薄成这样,就只显得弱质纤纤,像只可爱又可怜的小鸟。
怎么才能养胖一点呢。鼬严肃地思考着。
夏月看不见他的神情,只顾感受风中的各种声音和气息。“我好像闻到花香了。”她说,“鼬,是不是到花店了?”
“对。是山中花店。”身边跑过几个追逐的小孩,鼬用身体将他们隔在另一侧,“要去看看吗?”
“去看看吧。”夏月说,“看看今天都有什么花。”
山中花店在木叶开了十多年,老板娘也算熟面孔。山中也是忍者世家的一支,花店的女儿正是井野。夏月听到门口的风铃声,而后各种花香气息混杂着扑面而来。有年轻人在花店里说着什么,应该是认识的人,因为在叫她和鼬的名字。
“井野吗?”夏月凝神倾听,“还有一个,难道是佐井?”
井野和佐井在约会,这个组合有些让人惊讶,但想想,他们好像也很般配。
“夏月小姐和鼬先生想要什么花?有新鲜的玫瑰哦。”井野的声音充满了暗示。
玫瑰……鼬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但是,今天可不是情人节。他又为难起来。
出乎意料,夏月却笑了,欣然说:“好啊,要红玫瑰。鼬,我要九枝玫瑰。”
结账的时候,井野跟佐井嘀嘀咕咕两句,然后就见那个肤色苍白的少年走过来,刻意压低声音,说:“鼬先生,井野建议你订99枝玫瑰给夏月小姐。”
鼬一怔,正想问为什么,就被夏月拽了拽。
“鼬,佐井,你们在说什么?”
花店的女儿拼命冲他摇头。鼬虽然困惑,却点点头,在订花卡片上写下了地址和电话号码。
鼬左手抱着一小束玫瑰,右手牵着夏月,继续缓步走在木叶的街道上。
“鼬,你要带我去哪里?”她问,“回公寓吗?钥匙我托给管理员中森太太了。”
他斟酌了一下字句,发现自己有点紧张。
“夏月……”他尽量不引起注意地清了下嗓子,“跟我一起住吧。”
“是村子前几年新修的一栋公寓楼,位置在一楼,已经大致布置好了。佐助选的是二楼的一套。”为了稳妥,他多加了后面这句。
她沉默了一会儿。
“好啊。”她说,淡淡的,唇角依然带笑。
已经有人等在公寓门口。佐助、鸣人、樱,还有卡卡西跟大和,说是来庆祝夏月出院,还有模有样地拉了个横幅,也不管夏月是不是看得见。
“其实啊,我觉得应该叫‘夏月姐姐复活庆祝宴’……”
“鸣人,夏月本来就活着。”佐助瞪了鸣人一样。
樱笑着看他们,递来礼物,说其中一份是五代火影送的。
“纲手老师让我转达一句话,说夏月小姐要是再胡闹,就让夏月小姐尝尝拳头的滋味。”
“五代目大人还是非常精神呢。”夏月含笑说。
大家都注意到了鼬手里的玫瑰。但除了佐助和鸣人,其他人都有些害怕他;之前敌对时他留给众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不过,鼬原本也是在这样的畏惧甚至忌惮中长大的,倒也并不在乎。他只是确保夏月坐好之后,就去把花插好,又顺便检查了一遍有没有锐器放在明面上。
夏月仔细听着周围的声音,分辨着谁是谁、在哪里。她叫了一声“佐助”,对方立刻答应一声,乖乖凑过来。她试着抚摸少年的头顶,那颗毛茸茸的脑袋也只是扭了扭,温驯地任由她动作,没有躲避。
“很体贴呢,佐助。”她觉得心中一片温软,又试着和另一边招手,“鸣人呢?”
对方立即大声应答,并主动地把头顶送上来,好像一条活泼的大金毛。就算已经成了木叶的英雄,也果然还是鸣人的风格。
“这几年,多谢鸣人对佐助的照顾。还有卡卡西前辈和樱。在佐助的事情上,我有很多做得不够好的地方,很多时候都没有仔细考虑这孩子的感受。幸好有你们在。真的……谢谢。还有,佐助,对不起。”
她只能感觉到手掌下的温度,还有少年的沉默。
“……不,夏月已经做得足够多了。”
鸣人好像想要说什么,却被樱小声劝阻了。卡卡西发出一声笑叹,说这些孩子都成长到以前想不到的地步了。
鼬站在离他们远一些的地方,安静地注视着。他清楚地见到弟弟微红的眼眶,还有动作中不由自主流露出的对夏月的依恋。还有弟弟对待卡卡西前辈的尊敬、对鸣人的在意、对樱的感谢。
佐助拥有了很好的同伴和羁绊。他和自己不一样,是能够享受与他人羁绊的孩子。能像现在这样真是太好了。夏月也是,是容易喜爱别人、也容易被人喜爱的人。她被人们围着,笑容里的平和温暖是真实存在的。
这样真的很好。
只是为什么……他会稍微感到有些寂寞呢。
弟弟仿佛有所感应,转头看他。他是个敏锐的孩子,儿时便是如此。那张和他相似的脸上,显出些许犹豫的神情。
“鼬……”
“回来了吗?”
弟弟才刚开口,夏月就抬起头。“鼬过来了吗?”她问。
人们给他让出一个位置。他怔了怔,过去在她身边坐下。她摸索着靠过来,在他怀里嗅了嗅。
“还留着玫瑰的香气。”她笑了,“真是的,怎么插花都花了这么久。都不像我认识的鼬了。”
刚才那点无来由的寂寞消散了。他低头吻了吻她的头发,说:“抱歉,找花瓶花了些时间。”
夏月“嗯”了一声,柔和如一片羽毛落下。
准备桌上游戏的时候,樱来和她说话。夏月正在听骰子的声音,就听见女孩子的脚步声和轻轻的呼唤。
“夏月小姐。”
“樱?怎么了?”
“可以问问……夏月小姐和鼬先生的事吗?”
夏月一笑。“当然。”她说,“在说之前,可以帮我倒一杯水吗?我们去阳台上说吧,不要让鼬和佐助听到哦。”
捧着一杯热茶,夏月感觉到有凉爽的清风拂过。阳台上可以种点什么?她漫不经心地思考着,桂花,还是玫瑰?
“我们都觉得很不可思议……那个鼬先生,在夏月小姐面前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平时对待佐助君时,都没见过鼬先生露出那样的表情。非常温柔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