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雪椿(1 / 2)

落花不返枝,破镜难再照。

凄美哀婉的句子。唯一的问题是我不喜欢。

我只喜欢“破镜重圆”。

我只喜欢“偏要强求”。

吉原的热闹是别处看不到的。石板铺就的街道蜿蜒交汇,两旁町屋挂着红艳艳的灯笼,夜幕降临时便亮起浮艳的光。细木条铺成的栏杆被称为“见世”,游女们就在后面窥视街上往来的行人,有看中的便挥手、调笑。

松之屋是这里最大的一家店,拥有众多游女、新造,连花魁太夫都有四名,个个都披着华丽糜艳的和服,身前打着繁复的结,高耸的云鬓上满是金灿灿的发饰。据说那叫“伊达兵库”,梳起来费心费力,所以太夫们会仔细抹好香喷喷的花油再梳好,然后就好几天不洗头。

我由衷地觉得当太夫真是太不容易了,连天天洗头都不可以。

琉花的妹妹雪椿和我同岁,也有一双湛蓝的眼睛。她是松之屋的振袖新造,意思约等于下一任花魁。由于铁之国对忍者管控严密,我不得不戴上压制查克拉的器具,避免引起不必要的查探,自然也无法使用变身术。幸好雪椿和我长得有些像,又成天化着浓妆,扮演起来不算难。

真正的雪椿已经被安排出境,等琉花将她安置好,我这边就能撤退了。琉花的意思是放把火做成假死现场,但我的打算是让某位铁之国的大商人为雪椿赎身,这样更稳妥。

“大商人”自然也是烟幕弹。松之屋早就被发展为我们暗部的一个情报点,何必为了琉花而白白浪费。“根”的人总觉得自己才是掌握了村子真相的一方,却不知道火影直属的暗部也有自己的部署。

铁之国的情报系统恰恰就由我负责。

松之屋明面上的主人叫云井,她是这里唯一一个知道木叶暗部的人。有她帮忙掩饰身份,我就可以放心地打探消息了。

鼬加入的组织叫“晓”,是一个由叛忍组成的团体,真实目的尚不清楚,但他们并没有世人想象的那么低调。他们的成员总是身着黑底绣红云的衣袍,热衷于策反各国忍村高功能反社会人格的忍者,通过暗杀和黑/市交易来搜罗金钱,近年来已经渐渐有成为黑道第一天团的势头。

“晓”的成员出现在铁之国是很正常的事。作为当今世界唯一的中立国,也是唯一尊崇武士、鄙弃忍者的国度,各国都很有兴趣在这里放置一些后备资源,以防不时之需。哪里有利益争夺,哪里也就有“晓”组织的身影。

顶着雪椿的身份,我在松之屋待了一个月。每天都要搽脂抹粉、描眉画眼,叫侍女给一层层穿好振袖,然后去跟花魁太夫学习花道、茶道,还有如何跟客人聊天、不动声色勾住男人的技巧。

耗心耗力的,谁说当玩物容易了?还不如当忍者呢,累是累,好歹不用被关在笼子里。

我原本并不期待在松之屋遇见那个人。他离开木叶以后就不大出现在世人眼前,我只偶尔听到他一星半点的消息,知道他大约还好。几年来木叶暗部和“晓”组织也打过几次交道,却谁都没有再见过宇智波鼬,也没人愿意提他。这个名字就像被从木叶抹去了一样,仿佛只要不说就能真正忘记。

这又是一个天朗气清的深秋。白天的时候我陪朝颜太夫走了一次“花魁道中”,看她踩着高高的三枚歯下駄缓步在吉原的石板上行走,装扮犹如羽翼华美的凰鸟,接受着四面八方的仰慕和向往。她昂着头,极有尊严也极骄傲,步伐却沉重得像带了脚镣一般。

当时我都想,说不定琉花是对的,吉原就该一把火烧掉才好。

当落日余晖涂满吉原,无数红艳的灯笼浮起灯火,如通往另一个世界的指引。随着三味线被拨响,四面也响起油滑的调笑声;脂粉香气比白天更甜腻,金钱带来的辉煌点亮了每个人的眼睛。

我被五月太夫打发去买点心。她和雪椿侍奉的朝颜太夫是对头,总喜欢有事没事来挑衅,例如指使雪椿这个振袖新造去做小侍女的活计,好显示她高高在上的地位。

我倒挺乐意去跑跑腿,沿着铺满落日和灯笼的街道走到点心店,买一盒生八桥,再要一些樱饼和团子。店里甚至新进了一些桂花蜜,问了之后,老板说是远方传来的吃法,并不复杂,就图个桂香馥郁。

其他点心都记在五月太夫名下,桂花蜜则由我自己掏钱。好久都没做桂花糕了。

拎着纸包线裹的和果子,随口打发了上前搭讪的游人,我以雪椿该有的慢吞吞的步伐挪回松之屋,还有闲心琢磨,五月太夫的名字是谁起的呢?虽然是一个常见的名字,但五月(Satsuki)听上去简直像佐助(Sasuke)和夏月(Natsuki)的合称,还蛮有品味的呢。

大约人在最松懈的时候,就最容易遭遇变故。

等我重回松之屋的门口,云井正弯着腰,小心地将两位并未预约的客人迎进去。那两位客人都身披黑底红云的长袍,高高的衣领挡住了半张脸,头上的护额被利刃刻下划痕,毁坏了忍村的象征。

“晓”组织的成员。

重点是,两个人都是熟人。

更加重点的是,其中一个熟得不能再熟。

我没当场蹦起来,已经是很有自制力的表现了。但纵然大致控制住了自己,我仍不由停下脚步,眼睛盯着他们看。

高强的忍者何其敏锐,那目光立即就向我投来。

“哦,是个蛮漂亮的小姑娘嘛,怎么,认识我们吗,小妹妹?”其中一个人咧嘴笑着,带出粗放的煞气和杀意,活像一头霸道暴躁的大白鲨。

干柿鬼鲛。

我低下头,往旁边躲了躲,做出害怕而瑟瑟发抖的样子。松之屋门口悬挂着的灯笼投出他们的影子,一直延伸到我面前来。

“客人真是说笑了。这孩子叫雪椿,是我们这里的振袖新造,也是最有希望成为新任花魁的人选,就是有些胆小。”云井不愧是松之屋的主人,纵然紧张到极致,面上却依旧言笑自若,“还要再调/教两年才上得台面。雪椿,见到客人也不问好吗?快过来道歉。”

我慢慢挪过去。像个普通人一样,趿拉着木屐走过去,最后在离他很近的地方微一鞠躬。

“真是很抱歉,我失礼了,两位客人。”

再直起身,略略抬起目光,正好能对上他的眼神。果真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黑暗,幽寂,用平静覆盖的捉摸不透的深沉。

鼬,久违了。

他没有答话,下一刻已经移开目光。

“鬼鲛,你所谓的‘正事’就是来逛花街吗。”他淡淡地说。声音比从前更冷淡。

长相古怪的男人发出一阵笑声,说偶尔也要放松一下,今天他请客什么的。“规定说搭档必须一起行动,我也很烦恼啊,鼬先生。”他瞥了我一眼,笑得很粗俗,“松之屋是最好的。要是待会儿鼬先生真的一个也看不上,再走就好了。”

“下不为例。”鼬的声音淡淡的,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

吉原有自己的护卫,但花街自来就和黑道分扯不开,对“晓”的恶名自然有所耳闻。连铁之国的武士都不愿硬碰硬,情愿装聋作哑,吉原自然也懂得低眉顺眼、讨巧卖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