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疾病(1 / 2)

假如明天世界即将毁灭,而今天的我们一无所觉,这是否意味着,在今日的我们眼中,此时的欢乐必将延续,直达那些实际不可能存在的未来?

假如明天世界即将毁灭。

只要保持着今日的无知,就会感觉幸福和希望都无限长。

但是……

水满则溢,月盈则亏。这个道理,原本每个人都该知道的。

在那个最终的月圆之夜彻底降临前,我尚还留有一些时间。

如果仔细思索一下忍者的生活,你会发现我们都过得很累,大部分时间很枯燥,很多时刻还称得上痛苦。一年365天,有360天我们都要六点之前起床。如果有任务,那当然是以任务的时刻表为准;如果没有任务,通常就是清晨先做一组基础训练,然后洗澡、吃饭,开始一天的工作。到晚上,假如不加班,那就是一组高强度体能训练,外加忍术修行。

生活本来就很高压又无聊,何况那段时间我还打了鸡血一般地斗志昂扬,暗暗给自己额外制定了好多训练计划,白天靠着三倍的咖啡/因撑过去。

结果不出意外地,在连续过了三个月超高强度生活后,我病倒了。

白天的时候就觉得精力不济,却没反应过来;好不容易等到工作结束,我还鞭策自己勉强撑着完成了一小时忍术训练。和大部分宇智波一样,我身体里的查克拉总量不算多,因此只能努力增强自己的控制力,靠着每天一点点的努力来慢慢提高查克拉的上限。

等到洗了澡出来,一阵夜风让我连打了三个喷嚏,喉咙也开始疼得厉害,我才后知后觉到了身体的严重抗议。

我已经好几年都没有生病,家里的药都过期了。在“吃掉过期的药”和“多喝热水然后睡觉扛过去”两个选择之间犹豫了几秒,我果断选择了后者。

那天晚上月色很好,冬夜的清寒化作了星空的明澈。月亮出奇地亮,连表面的撞击坑和山脉形状都历历在目。我用厚厚的被子把自己包裹好,蜷缩在床上,眯着眼睛看了会儿月亮。

发烧带来的高热让思维陷入混乱。我迷迷瞪瞪地,一会儿想到遥远的前世,一会儿仿佛回到了童年。我想到了在我很小的时候——我是说这一世的“很小”——泷平和枝江还在一起,第三次大战正在进行,我趴在窗边看着萧瑟的街道,枝江在厨房里做饭,问我更喜欢哪种口味的腌菜。

“哪种都不喜欢……我最讨厌腌菜了……”

我大概烧糊涂了,都忘了自己早已长大。当耳边传来轻微的异响,我第一反应竟然是泷平回来了,还想这个男人回来这么晚,枝江肯定又会生气,两个人说不定又会吵一架。

“……夏月?”

有人在叫我。啊,我是叫这个名字没错吧?我想回答,但身体很沉重,密密的冷汗让皮肤变得很冷,但体内又像有把火在烧。嘴唇干得出奇,我舔了一下,却没能让自己更舒服一些。

“夏月,你生病了。”

有什么凉凉的东西搁在我额头上。我才意识到皮肤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凉,反而还很烫。

“烧得好厉害。”

你才生病了,你才有病。我不高兴地想,这人怎么随便骂人呐。我很想开口回击,但身体沉重又绵软,不受控制。我着急起来,不知怎么地又突然想起来其实泷平早就去世了,那一瞬间我感到极度的难过,于是“呜呜”地哭起来。

病人的记忆是很混乱的,所以我并不记得更多的细节。但隐隐约约地,我还是能记得身体被人拥抱的感觉。窗户打开,夜风吹来,但下一刻就被衣物遮住。

我记得人类的温度抱着我,冷风被他的外套隔绝在外面。屋顶在下面被飞速掠过,远处青山伫立,天上圆月硕大明亮。

“鼬……吗……”

“别担心,会好起来的。”他低声说,“睡吧,夏月。”

那真是非常让人安心的回答。

我闭上眼,感觉自己从来没有睡得那么安稳。

那种安稳一直持续到第二天。当我睁开眼睛,发现是美琴正将冰凉湿润的毛巾搁在我的额头上时,安稳就变成了巨大的尴尬。

我有些手忙脚乱,坐起来连连道谢,又道歉说给她添麻烦了。在我环顾四周,发现这里并不是我那间小公寓,而是族长家的屋宅时,我的尴尬更加升级了。

美琴端坐在那里,抿嘴而笑。她披散着长发,每次微笑时都显得那么温柔。清晨的阳光洒在地板上,勾勒出窗户朴素的剪影,照得她像在发光。

“难得见到夏月这么慌张失措的模样,可真有趣。”她笑我,又责备说,“但是夏月也太不注意自己的身体了。昨晚你可是烧了一整夜,都到了40度!要不是鼬在,后果说不定很严重——长时间的高热可是会损伤大脑的。”

我唯唯称是,低头道歉。

“但是,为什么鼬会在深夜……”

美琴又展颜一笑。她真是个美人,眉眼弯弯时谁都会为她心折。

“啊啦,那孩子。我也没想到。”她很高兴似地,“最近鼬工作很忙,我们都好几天没有见到他。昨天晚上应该是刚结束任务吧,想要悄悄去见喜欢的人一面。真是的,没想到鼬也有这么可爱的一面。”

是这样的吗?我想起昨夜清寒的月色,还有月色下让人心安的暖意。

“那……鼬在吗?”

美琴遗憾地摇头,说他又出门了。“总是忙着村子里的工作,有时候族里都……”她叹气,咽下了后面的话,旋即打起精神,“夏月应该饿了吧?我做了早饭,来吧。”

把自己折腾到生病,却麻烦恋人的母亲照顾自己,这件事已经颇让人不安了;当我走到餐厅,发现佐助腰板笔直地坐在桌边,而那位威严的族长正坐在上首时,我简直心虚到想要不顾颜面地当众出逃了。

“夏月来了啊。”富岳抬眼看了我一眼,咳嗽一声,收起手中的报纸,不咸不淡地吩咐我:“坐吧。”

我乖巧应声,乖巧入座。一言一行都争取无比乖巧。我小时候就觉得富岳长着一张随时会开口斥责人的严厉的脸,自从开始参加家族会议,亲眼见识到这位族长训斥人的功力,我就更加印证了自己的猜测。

佐助坐在我对面,同样是一副大气不出的样子,乖得像见了猫的老鼠。唔,不能让他知道我这个比喻,不然小少爷会发脾气的。

食不言,寝不语。不明真相的人总会误解,以为凡是姓宇智波的人都有这样严格的规矩,但其实只有族长和几位族老家里是这样的。像我这样的宇智波小草根,更喜欢热热闹闹的用餐氛围。宇智波也是人,和不姓宇智波的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非常可惜地,一直以来都没有几个人真正认识到这一点。

吃过早饭,富岳例行公事一样地问了我几句话,还关心了我几句。他是我们的族长,又是我恋人的父亲,面对此等威严,我自然要毕恭毕敬、仔仔细细地应对。

等话说得差不多了,看样子富岳也要去上班了,我正要在心里松口气时,这位威严的族长冷不丁说了一句:“夏月,对鼬这孩子你应该还满意吧?最近我在考虑,不如先把你们的婚事定下来。”

“……”

天外飞来一句,砸得我都懵了。不光是我,佐助都“啊”了一声,随后被他父亲瞪了一眼,立刻又低下头,偷偷看我,眼睛瞪得老大。

美琴倒是不意外的样子,却莫名叹了口气,又叹了口气,似乎在为某些事感到忧愁。

富岳微眯着眼睛,直视着我。不消说,那目光是威严的、不容置疑的,甚至于带了一丝冷酷;仿佛当他对我谈起这件事的时候,更多是以一个族长的身份,而不是以一方家长的身份。后者只关心子女幸福,前者却要考虑全族的利益得失。

我回答了什么。我肯定回答了什么,具体记不得了,但应该不是太让富岳满意的话。因为我还记得他那阴沉的、不满的神情;那些被严厉挤压出的皱纹变得更加深刻了。

“夏月,鼬一直想保护你。”他出人意料地以这样一句话开头,“他为此背负了更多的一些事情。所以,我们也就一直默认了他的意愿。但是事到如今……”

“——富岳!”

族长有些吃惊地看向美琴。

佐助从门外探出一双眼睛,悄悄地窥视我们,神情不安。

美琴的胸口深深地起伏了几下,神情渐渐恢复镇定,还带着几分坚决。“我们答应过的。”她说,“那孩子为此背负了多大的压力,我们都看在眼里。”

印象里,那是我唯一一次看见属于美琴的强硬。她声音不高,但那坚决的声音令她的丈夫露出了惊讶的神情。

“请问,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我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