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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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思勉的生母谢氏,乃晋王府首任王妃,

然则,晋王早于年少时爱慕一名出身平凡的女子,到了不能自拔之境地,因未能说服先帝,迫不得已,另娶他人。

相敬如宾两载,渐入佳境,偏生谢氏难产而亡,仅留下一对病弱的双胞胎。

先帝下令物色王妃时,晋王寻回久别的意中人傅氏,排除万难,迎娶回府,恩宠无限。

然而傅氏诞下三公子不到半年,二公子病故,大公子失足落水后被傅氏亲自救起。

谢家人疑心傅氏使了旁门左道的歪招,以照顾大公子为由,不断安插谢家人,甚至恳求晋王纳谢氏堂妹为侧妃。

晋王对亡妻与夭折的次子满心愧疚,除纳侧妃一事,余下基本顺谢家之意。

本由晋王妃傅氏照顾的宋思勉,逐渐重获谢家庇护。

当年,晋王明面上对儿子一视同仁,实则偏爱聪敏锐气的小儿子。尤其后来傅氏沉疴,他为安抚爱妻,动了请旨立宋思锐为世子之念,使宋思勉清楚感受自身地位的岌岌可危。

傅氏病逝,晋王悲痛难耐,重病不起;宋思勉因风寒而高烧不退。

守孝期间,谢家人借机买通僧侣道士,暗指三公子“刑父克母害兄、不利六亲”,又制造似是而非的假象,引发舆论,促使宋思锐为免连累父兄,自请离京。

晋王病中糊涂,断定幼子随学武的外祖父闯荡并非坏事。

待思念幼子催归,宋思锐派人传来信息——他在岛上遇到云游四方的曾祖父母!

曾祖父昔时为亲王,先因儿子即位获尊太上皇,后因孙女接任而成无上皇。老当益壮的夫妇二人远离朝权,隐匿身份,登山临水、吃喝玩乐、享受似锦人生。

巧遇长辈,承欢膝下五年,宋思锐非但有了不归京的理由,更在回京大受皇族赞许。

···

此刻,宋思锐在赌。

当初他后脚刚出了京城,杀手前脚便追来。一开始,他确信外祖父的判断,认为谢家意欲斩草除根。

在长陵岛历练过后,他发觉端倪,猜想为谢家仇人刻意嫁祸。

昨天与谢相密谈,实为计划秘密联手端掉幕后凶手,而不光是“算账”。

而今多了昀熹这个变数,他决定含糊透露此事,以此谋取宋思勉避让之局。

他幼时与长兄相处过数载,谈不上亲近;成年后归京,对方性情大变,无话可谈。

但宋思锐非常笃定——兄长二十多年最离经叛道的仅有瞒父入宫、持圣谕抢人,除此之外,无论何时何地,他始终力保完美形象,即便没了腿。

因此,宋思锐赌他会隐忍。

果不其然,当疑似舅舅的把柄被抓住,且被父亲以疑虑眼神紧盯,宋思勉被迫压下发火的冲动。

抖颤双手出卖了他的愤懑。

于晋王而言,长子遇挫,必然把希望全部建筑在幼子身上。

外加对傅氏的眷恋和惭愧,他更渴望全力予以弥补。

听宋思锐张口向兄长要人,晋王的悲悯与愧憾顿消。

“你林伯父为何削爵罢黜流放?事关天家皇陵!你身为皇族,还招惹他的女儿,有没有一丁点自觉?就算圣上允准她入王府,你何苦跟你兄长争抢、惹他不快?”

晋王望向长子空荡荡的袍脚,满眼痛心。

宋思锐俊容掠过恻隐。

他非铁石心肠,但若不坚守阵地,昀熹处境堪忧。

“父王可知,孩儿流落在外,提心吊胆,处处受挫,劫难重重,比失去双足的磨难少多少?怙恃无凭,纵为虎豹之驹,空有食牛之气;即便鸿鹄之鷇,难怀四海之心!”

晋王左右为难。

思忖片晌,他决意先阻断宋思锐的异念,从而安抚伤残乖戾的宋思勉,等时机成熟再试图说服。

“你们自诩饱读诗书,难道不知史上昏君重臣因贪恋女色、沉湎淫逸,招致祸国殃民失天下?愚顿小子不将心思寄托于前程,双双贪恋一女子!坏了堂堂六尺之躯,丢了昂扬志气!

“思锐,美人京城遍地,为父作主,为你挑一位才貌双全的世家贵女,早日成婚!再不济,不追究你与人私定终身的罪责,让那海岛姑娘进门!”

宋思锐禁不住握拳。

残存的理智令他守住秘密。

他既不能冒险混淆那傻姑娘的记忆,导致其迷惘疯颠,也不愿在未知真相的情况下牵扯林家、害了恩师性命。

唯有将错就错,谋而后动。

“父王,昀熹刚进府,就被兄长院里八个丫头齐齐摁在水缸里,若非我出面制止,她早没命了!”宋思锐摁下唇角弧度,语气严肃,“兄长留她在侧,要么委屈自己承受苦楚,要么愤而虐之杀之。林伯父曾履立战功,犯的是过失之罪而非谋逆,圣上贬斥仍留一线生机,晋王府若落井下石,岂不显得咱们心胸狭窄?”

晋王闷声道:“那你意下如何?”

“将她安置到别院,孩儿会找合适的人照顾她,保她衣食无忧,不受干扰。”

“别院?不成!”

晋王心知林家小妮子奸狡机变,如不能留在眼皮子底下,只怕没两日便翻天。

宋思锐摆出一副忧心忡忡之状:“如继续住西苑,难保爱戴兄长的仆役暗生是非。”

父子二人意见相左,而宋思勉默不作声,反复研究那枚流星锥及残留书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