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泽只在望舒楼坐了一阵就回东宫了,乐宁公主身边的贴身宫女荷霖到东宫来,将谢菡前几日向他借的《绎江春景图》送还给了他。
常庆从荷霖手里接过画卷,确认诏山先生的真迹没有半分损坏后,将它小心翼翼地存放到了画匣里。
诏山先生最出名的四副画作便是绎江四景图,太子已收藏了其春、夏、秋三景图,唯差一副绎江冬景图至今还未寻到。
谢泽无事时会照着他收藏的三景图,描绘他自个想像出来的绎江冬景图挂在书房赏玩,乐宁公主来东宫找太子时,见他书房里挂着的绎江冬景图差点以为这是真迹。
大燕人追捧诏山先生,以临摹他的画作栩栩如真为荣,乐宁公主的未婚夫徐国公世子便是其中一员。
前几日乐宁公主向太子讨《绎江春景图》临摹,就是为了徐知鹤。
有宫女捧了一碗汤药放到太子的桌案上,躬身道:“殿下,您该喝药了!”
“先搁桌上晾着吧!”谢泽手中拿着画笔,又在画绎江冬景图。
常庆见殿里的灯火有些暗,便让宫女拿了一把金剪将烛火挑剪得明亮些。
谢泽面如冠玉,明亮的烛光打在他清隽秀致的侧脸上,恍若谪仙降世。
“常庆!”他低声唤。
“墨没了!”
“奴才这就来!”常庆走过去,替谢泽磨墨。
谢泽从案上将那碗药饮了,抬起画笔继续作画,常庆手里一直拿着墨绽磨墨,就是手酸了也没唤累。
太子精神奕奕,大有不将这画完就不歇息的意思,常庆看了眼沙漏提醒道:“殿下,已经亥时了,明日您还要上早朝呢!”
“孤画完湖上的小舟就睡。”
常庆噤声,怕自己聒噪了惹太子不悦,罚去殿外掌灯。
太子力求精细,纵使是一方小舟,他也伏在案上画了一个时辰才画好,到子时才去歇息。
谢泽虽睡得晚,但他第二天准时就起来去上早朝了。常庆服侍太子换上朝服时,就见到他眼下的乌青比前些日子重了些。
常庆心里有预感,他恐要被皇帝责问了。
果不其然,早朝后皇帝就让他和太子去了乾明宫。
乾明宫的石阶被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片树叶也没落下。
荣妃本站在皇帝身侧倒茶,见太子到后,便推开镂雕云纹隔扇门出去了。
皇帝的案几上堆放的都是奏折,谢泽行礼请安后,皇帝才从奏折堆里抬起头问:“这些日子你可按时吃药?按时就寝?”
谢泽点头。
皇帝嗒地将朱笔掷到案上站起来,声音隐有不悦:“那为何你眼下的乌青比朕这个日夜批改奏折之人还重?”
谢泽道:“是儿臣昨日晚上作画,睡得晚了些。”
“常庆,你是怎么照顾太子的!明知太子继续这样下去病情会加重,却不规劝他早些休息?”
常庆噔地跪在地上,以头触地:“是奴才照顾不周,奴愿下去受罚!”
谢泽望向皇帝,沉着声音:“常庆你起来,这不关你的事情。”
“这如何不关他的事?”皇帝积攒的怒火不好朝太子发,便冲到了常庆身上,“他身为东宫总管太监,却连照顾太子之事也做不好,这位置还不如换个人坐罢了!”
谢泽道:“父皇,那些药纵使我每日喝了,对我来说也没什么作用,你就别将脾气发到无关人身上了。”
皇帝沉沉叹了口气,声音疲惫:“常庆一个人照顾不好你,朕想着还是早日给你立个太子妃,你看如何?”
谢泽沉默着没有回答。
见他许久未答,皇帝又道:“你是太子,总归是要娶妻的。”
谢泽抬眼望他,目光微冷:“父皇这是要硬塞给我一个人,让我像当年你和母后一样,两个毫无感情的人在一起成为夫妻?”
“你怎会这般想?”皇帝是受过这种苦的,没有感情的一段婚姻捂不热两个人的心,连生活都是如一摊死水,一点涟漪也拨不起。
他与赵皇后的感情平淡得跟个陌生人一样,他不去找她,她也不会主动到他殿里找他。他每月初一、十五照例到赵皇后宫中就寝,后来赵皇后便怀上了谢泽,她生下谢泽后身子便一直不好,三年后便去了。
谢泽眉眼似赵皇后,总是一副清冷之态,人又寡言少语的。
皇帝走下来,轻拍他肩膀:“朕不会逼你,你若是看上了哪家姑娘就和朕说,朕为你们赐婚。”
常庆一直跪在地上,脚都跪麻了,听皇帝和太子的关系略有缓和后,心里松了口气。
皇帝望着谢泽,笑道:“你和你母后一个性子,不是个主动之人。平日里也不见你和哪个贵女多说过几句话,朕也不知要等到你主动让朕给你赐婚要等到何年?”
两人正说着话,乐宁公主提着裙子风风火火地就跑了进来。
“父皇,你要给儿臣做主!”
谢菡两眼挂泪,扑到皇帝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