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柳上寨的人笑起来,瞧了瞧面前这位自称莫问的人物,他们虽被之前的一剑吓住了一下,便也只是一下。
张猛之后便有些无所谓地拱了拱手:“原来是莫问前辈。”
他脸上挂着调侃的笑意:“幸会幸会。”
他话说完,便看见面前的人神色几乎没有动静,一双眸子落在他说话的嘴上,他心里无端有些发怵,却活生生挥去了,摆明了是不信的。
姜玉药的眼睛向着那边看过去,手里的剑抬了起来,张猛见她动作,咧了咧嘴。姜玉药手中勉强记得流八教给她的起手式——冷挺风霜的剑招,却异常顺手。
手中剑从身旁右侧挥起,指尖方向一边,张猛口中念了一句:“奶奶的。”看起来还挺像样子,一把剑身上却是慢慢地氤氲开冷气来,姜玉药的眼尾惹上一点红意。
张猛便看见那剑招露出一些冷冽的味道,之后张开了嘴,一点寒光离他的面颊不过一点,便指在他的舌头上,从姜玉药出剑的那里到他的鼻尖之下,地面浅痕涌起。
黑柳上寨的人脸色变了变。
“我再说一遍——滚。”
声音从剑后边传过来,似乎有些不耐烦,张猛视线落在那一点寒光上,几乎没有听到咬着后槽牙稳住的颤意,姜玉药的手指扣在自己的手心。
疼。
浑身的血肉被内力绞烂了,她的神色不动。
姜玉药看见面前还是露着犹豫的三人,若是他们不走,便怕自己也扛不住了,姜玉药感觉面前举着的剑似乎成了一个凶兽,姜玉药用来温养身体的最后一点内力被贪婪的汲取干净。
身体里面空空荡荡——这个剑招使出来,打碎了最后一点内力,这具身体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没有武学内力的废人了。
她笑了笑,抬起头来,黑柳上寨的人要说话,却被张猛拦住了,张猛看向这痕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
他盯着自己鼻尖之下的寒光。似乎心有不甘,咬牙拱手:“不知前辈在此,此次叨扰了。”
他看了身后众人一眼,扬了扬下巴:“我等先行离开。”至于之后,到时候再来也不迟。
何况这人是不是真的莫问,现在也就是个七成——他没有试探这个的余地。
姜玉药嘴角绷成一道直线,面前众人身影消失在视线之中。
姜玉药身子站在那儿良久,几乎就要歪倒下来,活生生定住了,不是时候。
她转身回了客栈,一步一步,走的随意洒脱,七步之后抬手,客栈门窗尽关。
直到这个时候,外边几双没有离开的眼睛抽了回来,姜玉药低头:“滚。”
打头的脸色这下才显出惊色,姜玉药掐着时间念完了最后一句台词之后,抬起手扶着桌子,彻底晕死了过去,筋脉里边的内力向着上边成刀片一样刮去,身上透出血迹。
身体里仅存的一丝一毫内力,慢慢沉寂下来,之后向着外边逸散了。
姜玉药没有力气管这些。
面前的木板终于开了,木无双视线停在姜玉药身上,之后看向了满地的火油,心里一顿,伸手不敢碰她。流八钻出脑袋来。
流八从身上连忙拿出姜玉药留给他的药瓶,从里边倒出一颗药丸,塞进她嘴里:“别动她。”
“这到底是如何了?”
“本来是要死了。”
流八说道,“不过是有好药。”
他手指在药瓶上一转,香气色泽——自在阁灵药奉命留心,就这一颗药,能买下一个素玉镇。
流八瞧了瞧姜玉药的面色,初入江湖是真的,但是到底为什么初入江湖却是不知道了。
武学和侠客想来相辅相成,侠客用武学,武学也挑侠客,起手式为引子,若是守不住势,武学自己会强行吞涌而出,直到将人吸作人干为止。
若是假的挥舞剑招吓不走人,只是现在这个样子,流八看向姜玉药的手心——只用一种可能,面前的这个人本就会冷挺风霜剑招。
奉命留心,冷挺风霜——流八心里隐隐约约兴起一个猜测来,赶忙压了下去。
姜孟幼女千娇万宠,出生时自在阁千里宴席,宴请天下宾客,天赋奇才,其兄远远不如。修的是自在阁自在飞花绝学,用的是九还刀,都是江湖中一等一的功夫,随其母走四方,从小行医。
十六岁独自外出历练,回去后病倒昏迷不醒直到病故。自在阁传出消息的一天,被姜玉药救过的众人缟素,天下侠客下马哀叹。自在阁停棺七日,从江湖不言堂到金光寺纷纷到场送行,这要是假的,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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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柳上寨是大华城东的土霸王,老大叫做黑狐,是从西域来的刀客。唐燕两国交战,西域本想收渔翁之利,可以自不量力,被唐燕杀了回马枪。西域战乱一年,流亡到唐国来的流民不计其数。
黑狐的师傅是当时跟着流亡队伍一起南下的江湖人,黑狐死了爹妈,被这个人收养了,传了一手所谓的正统西域刀法。到了大华城东,素玉镇西安营扎寨。
江湖上都说黑狐是个重义气的,那师傅在流亡的时候被官兵乱刀砍死,黑狐从此决定要和官府对着干,在这儿什么和朝廷对着干怎么来,师傅姓柳,寨子就叫做黑柳上寨。
也有许多人仰慕他的义气,愿意投到他的手下,就比如走错路的自三绝。黑狐听着底下众人的说法——莫问。
“就算不是莫问,那人只出了两招,多少能看出深浅,不是个容易对付的。”
“我这才回来...”
黑狐勾了勾嘴角,脸上露出一些狠厉:“不急。”
“你可看清楚了。”
“自然。”
“蓝衣,长剑。”
“江湖上的人都知道莫问是蓝衣长剑。”黑狐眼睛一眯,“若是要假扮容易得很。”
“可是那人使出的确是冷挺风霜剑招。”张猛说道。
他原本游历的时候曾在明月山见到过一次,那还是莫问同姜玉河比试的时候,莫问胜了姜玉河,一剑重可劈山填海,轻可削发割风,被人记得明明白白。
莫问少时毫无天赋,被各个门派拒绝,之后四处学艺,自创了这一招。世上除了莫问,就无人会了。
黑狐神色一动,半晌笑起来:“不着急。”
“我们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莫问不要紧,我们就当他是真的。”黑狐招了招手,“来人,放出风声去,莫问现身素玉镇。”
“是不是真的,自然有人来替我们验验货。”
“可是……若真的是他……莫问性子孤僻,若知道我们这样泄露行踪。”二当家王飒皱眉。
“实话实说,别说是莫问,就算是姜孟重出江湖,也没有道理找我们的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