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广安低头看向脚边那只不断挣扎的鸡。鸡毛油光发亮,红色的鸡冠却只有一小坨,实在衬不上这身华丽的外貌。
可即便是长得再好,也是人喂出来的,生死由人定,半点无自由。
他把视线划过满福俏丽的面庞,曾经那个流着鼻涕蹲在自己面前哭着求口饭吃的小乞儿,现在彻底脱胎换骨,半分穷酸样也没有了。
这里明明窗明几净,她却还嫌弃,也是容易忘本的人。
满福被他盯得发毛,以为自己脸上有脏污,急急忙忙拿出小镜子对光照了照。
夏广安随即站起来,从袖子里摸出红色的封包,缓缓推到怀秀面前:“相见即是有缘,我在你们老家落魄时得过你们的援助。这份恩情我无以为报,这是我的一点点心意,还望笑纳。”
“少爷,快些吧,这天都要黑了。再不回去,老太太该等急了!”这一家子都是女人,平平无奇,也不知道少爷哪里来的耐心,竟这般低声下气。
“这边的人喝不惯粥,倒是你家的辣椒酱口味特别,想来销量会不错。叨扰良久,我这便回去,祝生意红火兴隆!”
直到关门打烊,刘老太还是想不起来自己何曾帮过这富家少爷。
这城里人气旺,蚊虫比小镇上少了许多,是以怀秀想点蚊香,刘老太拦住了。
两人望着桌上原封不动的一大盆白米粥,无声叹气。
以前小镇上的居民远远比不上这里,但一天的进项还是足够她们衣食无忧的。
谁知这般大的人流量,竟一个找粥喝得客人都没遇见。
失望归失望,生活还是得过。刘老太把那只肥鸡拿进杂物房绑住它的一只脚,装了一碗白粥。肥鸡一点也不挑剔,吃得很欢。半点也不像小黄。
想起那只送给潘叔的小黄狗,刘老太又生出归乡的心思。
屋子里点上了油灯。暗黄的灯光映出怀秀柔和的面庞。
刘老太扶着桌沿坐到她对面,教怀灵分线。
桌子上摆着针线筐,怀秀手指翻飞,手里的帕子上,四叶草翠绿的叶子栩栩如生,还待绣上短胖的根茎,抹布就能用了。
她忽然抬头,眼睛绕着屋子找了一圈,奇怪道:“奶奶,擦碗的毛巾怎么不见了?”
刘老太头也不抬:“早上被那富家少爷拿走了,我本想拿回来,谁知他折叠整齐,珍重地收进兜里,我便没好意思让他退给我。”
怀秀心里没来由的生出紧张感,脸上发烫,怕被刘老太看出端倪,她急忙低头,举着绣花针半天也没绣上那收尾的几针。
怀灵眼巴巴地盯着那团绿色,想等着姐姐完工就拿帕子去洗脸。
等了许久,她不耐烦地推开刘老太,抓住怀秀的手摇了摇。
心里的奇异感觉似乎就要破土而出,怀秀对上怀灵清澈的眼眸,急忙把那几针补上。
有风吹来,火苗跳动。
刘老太眼睛花了几下,把线团好。
“秀儿,你说这少爷我们是不是真的见过?我怎么觉着他眼熟得紧。”
怀秀刚稳住的心神瞬间慌乱,最后一针没收好,白净的帕子上多了一根歪斜的绿色线条。
厅堂空旷,灯光便愈发显得昏暗。长时间聚焦的双眼酸疼干涩,她抬起头,盯着房梁一根根数过:“奶奶,左右他是个与我们不相干的人,你生平帮过的人数都数不清,他既然说了是还人情,想来以后也再无往来。您揪着这个问题做什么,没的费神费脑。仔细明早又害偏头痛。”
“那个丫头看着不好相与,想来他这般家世样貌,即使还没娶妻,通房丫头也不会少。”
刘老太状似无意,抱着怀灵掀起帘子进了后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