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老太一夜没睡,枯坐一宿,她下定决心要离开。
家里要归置的东西太多,她想着早些收拾清楚就能早日启程,边不想开张卖粥。只等天亮了就叫怀秀起来一起收拾东西。
隔壁的潘叔打更刚回家没多久,正坐在门口的矮桌边,就着小酒吃爆炒猪杂。他家老婆子对昨夜的诊费十分满意,天没亮就去谭家候着,谭老大刚把猪肉剖好,她就定下所有猪杂,带回来亲自下厨。
猪杂用油炸过,特别有嚼劲。潘叔眯着眼睛摇头晃脑地背药方,冷不丁被莫怀仁的敲门声打扰,心情糟透,扔下筷子回房睡觉去了。
莫怀仁心里着急,这门再不开,梁文慧就要追来了。他一手拧着湿漉漉的衣服下摆,一手紧紧捏住一个信封。敲门敲了好一会儿,才等到刘老太开门。
小黄狗抢在老太太前面挤出门缝,绕着莫怀仁转了一圈,又跑回房里,趴在长桌底下朝他狂吠。
刘老太警觉地拦在门口,这个被自己养大的孩子越发让她害怕,做事情越发不考虑后果。她甚至有些后悔刚才没叫醒怀秀,现在她们的房门没反锁,若是莫怀仁就这样冲上去,被人瞧见怀秀可就完了。
她走到门外,把大门的铜锁挂到铜环里:“你不是今天要走了吗?现在过来,是有急事?”
莫怀仁先是回头看了看,确认梁文慧没来,才把手里的信封塞进老太太怀里:“姑婆,这是怀秀老房子的地契,你收好了。”
这地契一直是梁文慧收着,平日里都锁在床底下的箱子里。昨夜莫怀仁趁她收拾东西,偷偷藏了起来。
刘老太心知这地契接不得,不然梁文慧只怕不会善不甘休。她把东西还回去:“你们自己收着吧,哪怕老了也能落叶归根呢。”
码头上三三两两聚集了一些船夫,莫怀仁还想再推回去,眼角却看见梁文慧提着东西过来,只好作罢。
天色还暗,梁文慧看不清是谁在跟莫怀仁说话,急忙飞奔过来。待看清那人发现并不是怀秀,她把两个大包袱挂到莫怀仁的肩上:“你早早出来做什么?”
莫怀仁手心出汗,他看看站到远处的刘奶奶,轻声道:“我想再看看怀灵。”
“呸,你会在乎她?见她做什么,带着就是个累赘。你是想见怀秀吧?真是不要脸,难不成你还想着旧情复燃不成?”梁文慧嗓音尖利,莫怀仁心知越说越错,不再说话,低着头自己往码头去了。
楼下的动静怀灵听得一清二楚,她翻了个身,揪着怀秀垂在肩上的头发,瘪嘴想哭。
怀秀心里叹气,连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感伤离别,怎么那对夫妻就能这么坦然离开呢!哪怕假心假意说上两句安抚的话也好。
怀秀把怀灵抱住,亲了亲她的额头:“姐姐带你去吃粉好不好?”
老友粉多是酸辣味,重油重盐,怀秀怕吃多了对怀灵的成长发育不好,因此之前没带她去吃过。
怀灵立时眉开眼笑,挣扎着想爬起来:“去,去啊。”
房间的窗户还没打开,怀秀摸不准现在的时辰,她赤脚下床,抱着怀灵开窗。
远处的山坡上烟雾缭绕,天空却是透亮。怀灵双手撑在窗台,低着头看向门口的台阶,着急喊道:“坏坏。”
“什么坏坏?”怀秀不明所以,顺着她的手指往下看,发现昨天还生机盎然的几盆太阳花,此时竟被踩烂大半,花盆东倒西歪。她脑门充血,对躺在林家门口的林二郎怒目而视。
林二郎被自家老娘早早叫起,让他赶第一班船去县城雇人打扫房子。县城的大宅子平日里只有林大郎住,没人打理,有些房间积灰严重。他昨夜熬夜看画册,现在眼睛几乎睁不开,不是没听见听见头上怀灵的声音,但他懒得搭理。
怀秀知道自家不讨林二郎喜欢,却没想到他已经看不惯自家到了这地步。码头上开始热闹起来,若是她就这么喊,只怕会引发更多的流言。她忍住气,不想当着怀灵的面和人吵架。
“花花。坏了。”怀灵眼睛起了水汽,从窗户上下来,自己就跑下了楼。
刘老太刚打包了两条卷筒粉回来看见怀灵爬出上槛,急忙拦下:“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怀灵是想追着莫怀仁夫妻两个走,心痛难当,怀灵在这里还能有吃有喝,若是跟着他们去了,只怕会被活活饿死。
“你爹娘走远了,快回来。”
“奶奶,你浑说什么呢,提他们做什么。”怀秀生怕怀灵记起刚才梁文慧的话,急忙拦住还想往下说的刘老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