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琴明显地怔了一下,随即又笑了：“是什么样的女孩？”
顾宸手里握着小勺子，把咖啡杯里的拉花搅得看不出原本的形状,他很久都没有出声。江晚琴脸上的笑也不太挂得住了，但还是勉强维持着。她想着大约是儿子不想让她打听隐私，正想换个话题,才听顾宸说：“不是女孩。”
江晚琴以为自己听错了,又确认了一遍,顾宸低着头看被他搅出了泡沫的咖啡：“是男孩子。”
顾宸来之前是没准备向他妈出柜的，但被问及了,他是不愿意否认的，见江晚琴久久没有反应，顾宸又说：“你可能会接受不了，但我想我的人生是我的,我只是告诉你一声而已,也没有想要得到你的认可……”
江晚琴摇了摇头，顾宸终于抬头看了看她。
江晚琴说起了别的：“这么久了,这是你跟我说的最长的一句话。”
这话倒是让顾宸语塞了。他确实很久没有和他妈好好说过话,从前没长大,总计较着江晚琴就这样离开他,明明心里也是想见对方的,却总在难得碰上面时故意一言不发,不知是在惩罚江晚琴还是在惩罚自己；长大些了多少也能体谅江晚琴当时的处境，多年不在一起生活而产生的隔阂却不是立马就能消弭。
更何况现在的江晚琴和顾宸记忆里的那个妈妈也不太一样了，温柔沉静,也没有眼泪。或许这才是本来的她，只是从前被生活推着走，不得不穿上不甚优雅的、粗糙的铠甲。
没话说是真没话说，但再怎么样，被妈妈这么说，顾宸心头还是涌起了不小的愧疚感：“对不起。”
“不用说这个，我一直觉得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江晚琴还是摇头，“你一定很喜欢那个男孩子吧，所以才愿意说这么多话，这次看到你，觉得你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开心了不少……是因为他吗？”
顾宸没有迟疑：“嗯。”
“我在这边见了挺多这样的男孩子，你说的时候我有点惊讶，但不至于接受不了的，”反而看到顾宸开心起来，江晚琴还隐隐松了口气，她又问，“你爸……知道这事吗？”
顾宸没想到江晚琴那么容易就接受这事了，不过换成他爸，他就没有这个信心了：“不知道，暂时也不打算让他知道了。”
“也是，你爸一定会发疯，”江晚琴笑了笑，“你还记得那时候吗？”
那时候？有那么多的那时候，顾宸也不知道江晚琴想说的到底是哪件事：“嗯？”
“我和你爸刚离婚的时候，”大概是过于久远的事，如今她能释怀了，说起来也不带什么沉重的语气，“你说要跟妈妈，妈妈就带你到另一个城市去了，谁也没告诉，但不知道你爸是怎么找过来的。”
江晚琴说着停了停，顾宸垂着眼，像是也在回忆当年的事，那个时候他似乎才刚上初中。
“他做生意刚有点起色，有那么点像人样了，就放下工作不管不顾地跑来找我们。明明已经离婚了，孩子也判给我了，他却不知道在执着什么？那天刚好你因为水土不服在家躺着，他骂了我一顿，说我把孩子照顾成那个鬼样子，说你在别的地方根本没法适应。”
顾宸隐约有些印象，他爸妈离婚之后他是短暂地跟妈妈生活过一段时间的，那是个暑假，也是他第一次踏上南滨以外的土地。他小时候身体不怎么好，去了别的地方也真是折磨。他现在只记得他那时好不容易好起来了，就被他爸带回去了。
江晚琴继续说：“他说要是不让你跟着他回去，他也不回去了，手上的工作也不干了……我说这些不是想给自己开脱什么，只是那时候年轻，看你实在可怜兮兮的，又开始觉得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而且也真的怕你爸会做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