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我(1 / 2)

资料柜里的档案袋数不胜数,相似的封面、字迹令人眼花缭乱。顾易明困得不行,眼皮子打架,简直想趴在资料柜上睡着了。可是门外,脚步声逼近了。他不得不强打起精神来,从一众档案袋中抽出目标——

打开袋子。里边的病历本边角都泛黄了,还真是有些年代感了。

他又确认了一遍。姓名栏里清楚填写着:白泉。

这时,诊疗室的门刚好被推开了。那位白二少就那么轻车熟路地走进来,极其自然的在那张属于医生的座椅上坐下。以至于顾易明本人起身,只能走向那张休闲区的绿色软椅,灰溜溜地落座。

一场相当不正经的医患谈话开始了——

“大半夜的,你发什么难?”

实在不能怪顾易明没有职业素养。任谁在凌晨三点被吵醒,以老友、病患的双重名义被绑架过来加夜班,脾气都不会好到哪儿去。只听说过医生、护士要加夜班的,没听说过咨询师还要加夜班的——但对此,顾易明也只能腹诽。在白二少面前,他是万万不敢发作的。只一句抱怨,已经算是相当客气了。

抱怨归抱怨,他还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白泉。对方没有笑,没有任何表情。那张精致的脸孔收拾得很体面,丝毫看不出大半夜醒来的倦容、疲态,或许是根本就没有睡。白泉已经有五、六年没以患者的身份踏入过这里了。这样的时间,这样的状况。任是顾易明有再大的脾气,也知道事发不同寻常。

他沉下心来,思索片刻,问:“是不是和那女孩儿有关?”

对方没有回答,他知道自己猜对了。

半晌,一室寂静。

大半夜的,两个男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就在这儿干坐着。事已至此,顾易明倒是没脾气了。白泉需要时间、空间,或是在回想,或是在冷静。当对方自我疗愈的时候,顾易明耐心等待,放任就好。

期间,顾易明喝完一杯茶,又续了个杯。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白泉不情愿地开口,压低声音,说:“她要我放过她。”

“……”

这样情场失意的白二少实在难得一见。虽然这也在顾易明的预料之中,但真正发生了,又是另外一码事儿。他暗自消化了一下信息量,扶了扶金丝边眼镜。锐利的视线透过镜片,定格在对方脸上:“所以,你做什么了?”

“我……”

“……”

白泉把事件的来龙去脉交待得详略有度、略微隐晦。和五、六年前一样,即使处在绝望的境况下,他也只交付两分真心。顾易明默默地听完,没有提问,没有任何表态。对方垂着眼睛,紧抿着唇,一副十分懊恼的样子。见状,顾易明起身,走过去打开播放器。一段舒缓的音乐顿时响了起来,在室内流淌着。直到随着音调、节拍,对方的表情渐渐放松下来。他才喝了一口茶,盯着对方,不急不缓地开口了:“那么,你有什么想问我的?”

“我不知道。”

当然了。当人真正绝望了,还知道什么?

到了该掌握主权的时候,顾易明也不拖泥带水了。他笑笑的,交握着双手。往膝盖上一放。很悠闲的表情、姿势,从白泉的角度看过去,很难发现那副金丝边眼镜后面,影影绰绰的锐利锋芒。

“那么,我来问你吧,”他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因为爱她,”白泉想也没想就回答,说,“这还要问吗?”

“你为什么爱她?”

“因为她……”

白泉说着,有点儿答不上来了。大概是觉得爱情这种东西,他自己也解释不清。

“哪儿有那么多为什么?”他只好回答,“爱了就是爱了。”

“嗯,爱一个人是没有原因的。”顾易明笑笑,不可置否。

白泉看到他那副游刃有余、欲言又止的样子,莫名的有点儿不耐烦了:“你到底要问什么?”

“你急什么?你想想,再想想……”顾易明笑笑的,喝了一口茶,又问,“这份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在对方已有伴侣,并且明确拒绝了你的前提下,又为什么一直没有结束?在这个过程中,你得到了什么,又或者说,你想要得到什么?总有一种力量推动着你,让这份爱一直得以进行……那到底是什么?”

寂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