骑士(1 / 2)

万世凡的日子变得很不好过。

自从他失业,潘柳红就念念叨叨。明里暗里的给他施加压力,数落他没用,逼他快些出去赚钱养家。虽然她仍然洗衣、做饭、打扫卫生,表面功夫做得过得去,但他能感觉到,她的心思已经没那么在这个家庭上面了。可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探究了,毕竟他都已经自顾不暇了;万明轩则早出晚归,说是去图书馆自习。他倒不怀疑儿子这话的真假,只是已经察觉到了儿子的某些情况,他难免不放心。可是那一巴掌打下去后,儿子虽然没争、没抱怨,却开始疏远他了。青春期的儿子变得秘密重重,不再对他百般顺从,而是有了自己的主意,又不和他沟通。这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却又无可奈何;远在老家的两个老人六神无主,不仅不能帮到他什么,还每天向他哭诉。他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又不得不强颜欢笑,安慰两个老人。

人倒霉起来,喝水都会塞牙缝。

这期间,他也试过振作,去找工作。他本来也没抱太大期望,却没想到会这么失望。按理说,他是警察出身。虽然年纪大了,又没有特别突出的能力。但去当个保安还是绰绰有余的,退一万步,就连当个水管工他都可以接受。可是不行,哪儿哪儿都不要他。他符合条件的岗位已经招满了,没招满的岗位他不符合条件。总之,他总是会以各种各样、莫名其妙的理由被拒绝……

一时间,他感觉自己是走投无路了。

“怎么会这样……”

他只能喝酒缓解压力。

和三两老友一起,干杯、叙旧。不醉不归。

酒到兴头上,他说起了胡话:“是若兰……若兰在惩罚我。我答应过她不再另娶的。可是却食言了。她在天有灵,伤心了吧,发怒了吧。我对不起她。沦落至此,都是我活该……我活该……”

万世凡最后是被潘柳红给拖回去的。

看到酩酊大醉的丈夫,她实在很难不嫌弃。可是被他的老友叫过来接人,又不好表露得太明显。

临走前,有人犹疑地问她:“你们……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什么意思?”

“事出反常必有妖,”那人说得隐晦,“太幸运、太倒霉,都是这个理儿。”

……

这话潘柳红听进去了。

不过她理解的意思,有点儿风马牛不相及——她当了家里几件首饰,花钱找所谓的“大师”,买了一张辟邪转运符。遵照指示,折成一个正方形,压在枕头下面。每天睡觉前,虔诚地拜一拜。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是这年头,犯太岁了。

没想到这事儿被万世凡发现了,他却大发雷霆。不为别的,就为她当的那几件首饰,是他亡妻的嫁妆。

为此,他朝她大吼。她不甘示弱。

激烈的争吵声振得不大的房子鸡飞狗跳——

“不就几个破玉佩、破手链吗?留着也没用,当了又怎么了?再说了,我又不是没问你要过钱。你不给我钱,我还能怎么办?难不成我还要去卖肾?”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以温婉形象示人。如今,这副恶人先告状的泼妇形象愣是打翻了他对她的印象——

毛手毛脚、封建迷信,还有理儿了?

他痛心疾首,也是气得口不择言了:“卖肾?我看你还不如去卖身!”

寂静。

这句气话的确有点儿狠了,而且刚好打在她的痛点上——

过往,她就没少挨骂:“狐狸精。”

半晌,她的眼泪冒了出来。止也止不住。她边哭,边点头:“好,好。你厉害……”

“啪”的一声!她转身,摔门而出。

见状,他愣了一下。沉默了。没有挽留,没有去追。缓缓躺倒在沙发上,点燃一根烟。睁着眼睛,视线漫无目的地扫射:天花板、电视、儿子的房间……

视线顿了顿。

这场骂战,从始至终。儿子的房门一直是紧闭的。

就像这场再婚,从始至终。儿子的态度一直是顺其自然的。

不参与。不评价。不打扰。

……给足了尊重,留全了体面。

……

原雪和万明轩几天没有联系了。

碍于那是万世凡的手机。他不联系她,她也不方便主动联系他。

她人在K市,参加酒会。心里却惦记着他的消息。本来时不时向她汇报情况的人忽然没了消息,她预感到会不会出了什么事儿。但胡思乱想也不是个办法。她只能早些回T市,探探他的情况。

去所有他可能去的地方找他:街边、学校、图书馆……实在不行,只能回一趟家。

还好,情况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复杂。

刚一赶回出租房,放东西。她就发现有人坐在门口的墙边,一条腿曲起,手臂放在膝盖上,头低着,枕住臂弯。昏暗的光线下,他的脸埋没在阴影中,看不清神情。大概是迷迷糊糊的在打盹吧,她想——这情景怎么似曾相识?

这个人……是狗吗?喜欢找到门口,等待认领的那种?

她哭笑不得,一如之前,伸出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喂,你……”

话音未落。她以为在打盹的人却动了动,忽然伸出手,一把将她捞入怀中——

铺天盖地的黑暗把她笼罩。熟悉的淡淡清香萦绕在鼻间。像是衣物洗过后,被阳光晾晒干净的味道。这个怀抱略显单薄,却又有力。她没有任何挣扎、反抗。好像在潜意识里,这个怀抱的主人就是可以放心的。

天旋地转中。心跳声剧烈:噗通、噗通——

“别说话了……让我抱一会儿。”他说。

半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