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1 / 2)

为什么拒绝呢?

原雪自己也在想这个问题。

谢宇川这人,她也说不上有什么不好。既然是要重新开始,在新的环境,开展一段正常的恋爱关系……不可以吗?

就是做不到。

大概是暂时抛下了那些过往,感到放松。这些天,她虽然还是独来独往,但也在不知不觉的慢慢打开自己,去和旁边的人接触。和舍友一起聊天、吃饭,偶尔参加集体活动。这些过往在她看来毫无意义的事情,却自有一份平淡的美好在。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是件很奇妙的事儿。尤其是这种不带目的性的相处,更能让内心安宁、充实。

她还是她,却又慢慢变了。

这种变化的意义是积极向上的。她多了些酸甜苦辣、喜怒哀乐,慢慢找回了一种失去已久的能力——感情。她的世界慢慢打开了。不再只有她一个人,而是可以接纳更多的人。

可是谈恋爱……还是做不到。

手里这袋子沉甸甸的药,都是谢宇川的心意。无论是肤浅看脸还是心血来潮,她相信,至少这一刻他是真心的。如果她接受了他,或许他会是一个好的对象。

可是,他不是她的对象。

在他之前,她心里已经住进了一道影子。散发着美好、虚幻的光,在她出卖青春、出卖灵魂,如同一个溺水之人不断在黑暗中下坠,以为也会一直就这样下去的时候,给了她平和的微笑,简单的陪伴,以及温暖、干净的怀抱……不求回报。

很微弱的一线光。远远的,可望不可即。或许真当一接近,就会从指缝中溜走。

可那是她在深海中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照亮了她的世界,打开了她的心门。

那是她未完成的梦。

“我不会忘记你的。”

那男孩儿是。她……也是。

只能说,爱情还是分先来后到。

说不上谁好,谁不好。可只有一个人是属于她的,那个人谁都替代不了。

从那以后,谢宇川果然没再找过原雪了。

生活又归于平静。上课、吃饭、睡觉,三点一线。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由夏转秋再入冬。天气变得寒冷、干燥,草木凋零,一片荒凉。街道上铺满了厚厚的落叶,行人呵一口气都能看得清楚。就是在这样的环境里,A大迎来了期末考试。

这是新生的第一次期末考试。众人都是卯足了劲儿,起早贪黑地往图书馆里钻。原雪不大喜欢往人多的地方挤,更喜欢找个空教室复习。清净,就是实在很冷。寒风透过铁窗呼呼地往里刮,侧头往外看,可以看到大片的草木在狂风中招摇。

她手里提着一支水性笔,久久没有落笔。说实话,她不大担心这场考试。相比之下,更担心考完之后自己去哪儿。

回家?

她内心是排斥回家的。

顾医生也建议过她,既然是要重新开始,就暂且远离过往的泥沼——而家,就是那个泥沼。不大的家。要么是空荡荡的,没有人。每一点细微的声响都听得很清晰:或是什么也没有,又或是四处乱爬的蟑螂、老鼠、蜘蛛,某个潜伏在暗处的小偷,甚至她怀疑中的看不见摸不着的鬼魂;要么是歇斯底里地争斗着,男人的怒骂、女人的尖叫,混合着家具倒地,玻璃、瓷器碎裂的声音,几乎要把整个空间都震荡到崩裂。

那时候的她很害怕。总是蜷缩成小小的一团,在墙角发抖。可是后来,她发现墙角也并不安全。即使死死捂住耳朵,隔着一堵厚厚的墙,还是挡不住那些声音——

所以她逃了。一升上初中,就迫不及待地办理了寄宿。

果然不回家的生活比较好,她想。尽管宿舍的床板又硬又窄,十八个人一间,舍友之间难免发生勾心斗角;尽管小小的她一开始干什么都很吃力,洗衣服、搞卫生,甚至还要与爬虫为伍。可是她的忍耐力早就被锻炼得很强,天资又聪颖。什么都可以适应,什么都难不倒她。她可以一个人生活得很好。只要……没有了那些声音。

后来搬了家,家庭成员变更了。那些声音自然也不复存在了。可她对所谓的家还是没什么归属感。她和继父万警官不熟,又无从以姐弟的身份和那男孩儿相处。最重要的是,妈妈的存在还是会勾起她不好的回忆——

那就不要回了。

不要勉强自己了。

可是不回家,又能去哪儿呢?

留校?不大现实。先不说手续麻烦,她留校也无事可做。她还是得回乡的。一个学期没有打理店铺了,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最近的业务状况,规划之后的经营方针。虽然现任店长很能干,但她不可能一直当个甩手掌柜。

……去哪儿呢?

她忽然发现一件可笑的事儿。世界这么大,她竟然无处可归。

忽然,一件残留着体温的外套从背后罩了下来。灰色袄子,立领、长款,相当暖和。她回过头,谢宇川就在身后,朝她笑笑:“看你趴在窗边冷得发抖。我的外套借你穿了,不用客气。”

她从帽子下边探出一张巴掌大的脸,被冻得惨白:“你也来这儿复习?”

“是啊,图书馆没位子了。没想到你也在这儿。”

对方放下书包,在她旁边坐了下来。两人就这么相安无事地复习了几小时。末了,原雪收拾好东西,起身。背后紧跟着谢宇川的声音:“我送你回去吧。”

很礼貌,合情合理。就如同初见那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