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归学校后的生活很平静。
一个人上课、吃饭,有空去店里看看。一个人的生活,完全由自己掌控节奏。日子过得简单,也踏实。
没有人联系原雪。白泉没有,那男孩儿更没有。富丽堂皇的珠宝、首饰、豪车、豪宅也好;美好虚幻的眼神、动作,那一整个洒满阳光、气息香甜的午后,那个轻轻的、青涩的吻也好……都暂时离她远去了。这几天,十足的清净。这样她反而能够看透一些事情。这才是她自己的生活。其它的,都只是一场不切实际的梦境。彼时挣不脱,此时留不住。那都不属于她。
属于她的,只有她自己。
……
按照约定,原雪去看了顾易明。
那是一个雷雨交加的下午。她把滴水的雨伞撑开,随意扔在门口的地板上。在助理医生的带领下,推开了诊疗室的门——
外边天色昏暗,室内却灯光敞亮。刚刚好的亮度,很温和,不刺眼。顾易明就坐在靠窗的软椅上,舒适地翘着一条腿,双手交握放在膝盖上。不算是太正经的坐姿,使得气氛不严肃。但无论是室内布置的一个书柜、两条软椅、一张茶几,还是助理医生的登记、引见,都是程式化的,基本的仪式感也已经到位了。
闻声,顾易明回过头:“来了?”
他又看向对面的那条软椅,示意:“坐吧。”
与此同时,助理医生已经悄悄退了出去,并把门给带上了。留下一个安全空间给医生和患者单独交谈。
“最近怎么样?”
顾易明翻看着女孩儿的病历,一页又一页。她来看病的次数其实不多,笔录却做了满当当的一小叠纸。
这女孩儿的情况特殊,却也常见。毕竟他是心理医生,什么样稀奇古怪的事儿没见过?但这女孩儿是他的旧识,那位白二少介绍过来的。他也就多上了心。
沉默。
还是沉默。
他笑笑:“说说话吧。随便说点儿什么。”
半晌,女孩儿终于开口了。声音轻轻的,有点儿颤抖:“我……”
眼前这位顾医生约莫二十□□的年纪。态度温和,眉眼含笑,却又不乏恰到好处的疏离感——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和白泉其实挺像的。难怪会是多年好友。可他们不同的地方却正是最关键的:一个给人感觉真诚,一个给人感觉不真诚。
心理医生总是有种魔力。你和他并不熟悉。可三言两语,他就能令你卸下心防。
一个小时过后。
“你是说……”顾易明看着女孩儿,总结道,“你想逃?”
她点了点头。
“逃到哪儿去?”
“一个陌生的地方。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可以当一个全新的人,重新开始。”
“重新开始……”他问,“你是对过去有什么不满意?”
“有。”
“比如说?”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有些事情,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是对还是错。但如果不是当时情况所迫,我想我也不会走上这样一条路……”
以顾易明的身份,稍微想想就知道她所指的是什么事情。但他当然没有点破,只是试探地问:“你后悔了?”
“不后悔。因为重来一次,我还是只能那么做。”
“那……你……”
“我只是曾经觉得,我可以圆满开始,也可以圆满收场。可是当真正经历,却发现事情的发展并非我所能把控的。我已经不知道可不可以圆满收场了。我只知道,我累了。我受够了,我想逃。”
气氛陷入了舒适的沉默。
半晌,顾易明问:“还有吗?”
“有……”
她没有立马就说。他耐心等待着。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女孩儿轻轻的、飘忽不定的声音——
“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女孩儿走后。助理医生进来整理资料,问:“怎么样?”
顾易明摇了摇头:“压力太大了。”
“压力?”助理医生有点儿诧异,“她看上去不像是很有压力的样子。”
“你可能不懂。这是抑郁症导致的感知能力下降。正常情况下,人对于情感的感知就像一个弹簧,虽然有时升、有时降,但有一个自动调节、恢复的过程。而一旦压力过大,超过了这个弹簧的弹性限度,这个弹簧就坏了。想当年她遭遇那些事儿的时候,才小小年纪,相对的抗压能力想必也不会很强……之后,她的内心就封闭了。这是人的一种自我保护机制。在情感遭受重创,远超过正常的承受限度,无法自我调节、恢复的情况下,感知能力就会下降。就是变得很麻木。严重的,甚至可以说是变成一具行尸走肉。这样就免除了痛苦。但同样的,也不会再快乐。”
助理医生愣了一下:“那……怎么办?”
“两个办法。一个是心理咨询搭配药物治疗。不过她这种情况,见效会比较慢。因为她本身不是太好配合。毕竟那些事儿压在她心底太深了。要打开她封闭的内心,再加以正确的方向引导,是件相当费力气的活儿。”
“哦……”助理医生问,“那另一个办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