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以一种很老练的口气道:“男人若是有心想跑,怎么都拴不住的。”
为了不掉面子,她紧接着补充:“当然,若是我想跑了,他也休想管我。”
“我父王和青君各有好多情人呢。”这是她为自己想法的合理性寻找到的有力论据。
天化存心逗她:“你也想有好多情人吗?”
“谁不想呢,你不想吗?”敖骊反而奇怪地看着他,“我父王说过,男人的天性就是拥有好多好多女人,因为他们渴望尽可能多地繁衍自己的后代,是不是,你是不是?”
黄天化所受的教育让他羞于承认这种事,他勉强道:“我认为,这因人而异……”
“虽然哪吒在那些女人面前总是装得很端庄,但我知道其实他内心很骚动。”
远方的哪吒突然觉得膝盖有点痛。
天化干笑两声:“那女人呢?”
敖骊的脸莫名其妙就红了,但眼睛放出兴奋的光:“换,不满意就换。你们人类真是无趣,造出婚姻这种东西硬把两个人捆绑在一起,一绑就是一辈子,真无趣。”
天化撇撇嘴:“捆绑?我可没看出来,成婚后仍和别人胡搞的我听得多了。”他连忙补充,“但我家不是这样的,我父母结合十余年,一直感情甚笃彼此绝无二心,而我叔父叔母亦然。”
“一生只钟情一人确实是值得赞扬的美德啦。”嘴上勉勉强强地如此表示,但敖骊心里只是认为黄门男子比普通人更加自律罢了,当然,自律克己也确实称得上一种难得的美德。
二人不知不觉已经并骑走了一长段距离,把大部队远远甩于身后。
此时夕阳斜照,映得他们脚下的土路一片通红,二人的视线里已经出现临潼关那毫不起眼的土城墙,天化望城兴叹:“这道关卡是无论如何也绕不过去了。”
然后他听到敖骊低低说了一句:“他们来了。”
敖骊身为龙族,五感比他敏锐得多,果不其然,临潼关土城的方向扬起大片在夕阳下仿佛血色的尘土,虽然这个时候的通讯并不发达,帝辛身边暂时也无替他飞天遁地快速传信的截教异人,武成王一家叛出朝歌的事情目前尚未闹得天下皆知,但黄飞虎辅佐殷商数十载,他的模样谁人不识,即使不记得他的长相,他的坐骑——赫赫有名的五色神牛亦是错不了的。
临潼关土城前巡游的殷商士卒,望见一大批人马远远迫近,岂有不上报的道理。
二人早已勒马停在当地,而黄飞虎一待看到前方的人马,就命令女眷、孩子、家仆等没有战斗能力的人躲进路边的林子,其余人则抽出武器预备迎战。
对方为首的是名头发花白的老将,名张凤,与他父亲黄滚有一拜之交,论辈分黄飞虎还得叫他一声叔。黄飞虎忙催五色神牛上前行了个礼,但张凤看到他带着如此之多的人马,兄弟儿子一个都不落下,心中立刻有了计较,一双老眼严厉地瞪了起来:“黄飞虎,你这是怎么啦?你难道是……反啦?”
黄飞虎沉声承认:“是,我背叛了殷商,但是子辛对我不起在先……”
张凤脾气火爆,未等他说完便大声嚷嚷起来:“帝如何对你不起?你身为朝臣,帝破例授予‘武成王’之位,满朝荣华尽归你黄门。你黄氏祖上并非殷人,却享国恩200余年。黄门七世忠良的美名,难道要葬送在你的手里?黄飞虎,还不快快下骑受缚,让我将你等押解朝歌,兴许帝念你往日功劳,恕你一时糊涂,饶了你全家性命。”
黄天化听到“七世忠良”不禁冷笑一声,这四字在过去是每一个黄门子弟引以为豪的铭牌,但在殷人甲士朝武成王夫人举起斧钺的那刻便俨然成了一幅不堪其苦的讽刺画。
黄飞虎忍下怒意,大睁的眼睛泛上一层淡红:“张凤,如果是你自己的夫人在祭祀场上为殷人屠杀,你的亲妹子被天子活活摔死,你会怎么做?”
张凤愣了一下,脱口而出:“真没想到……”
“个中细节,我不愿再提,也不忍回忆。张凤,今日你放我出关,来日我必报答。”
综合实力上己方有绝对优势,但黄飞虎希望尽可能以语言打动对方,毕竟自己曾为殷商重臣,对方亦与父亲交好,他不希望张凤死在自己手下。
然而张凤并不这么想,他若放黄飞虎一行人出关,其罪等同叛国,天子怎可能饶恕他?在脑子里勾勒了一圈自己受炮烙、烹杀、饲狮等酷刑而死的惨状后,张凤打了个寒噤,他掩饰住恐惧,声音愈发高亮起来:“你夫人为大商的神灵相中,是她的荣耀,你怎可认为是天子负了你?即使天子真负了你,为人臣子,天子要臣死,臣岂有不死的道理?”
敖骊被他的价值观惊呆了。
此时,黄门一干人等皆被气得说不出话,哪吒亦是忍无可忍,冷笑数声:“你这人奴性怎么这么重,殷商的神灵是个什么东西,你以为神灵就一定正确?若这神灵草菅生命伤我亲人,弑神又有何妨?杀了换个新的,和人间改朝换代一个道理。”
“黄口小儿,你胡说八道些什么?”张凤被“弑神”唬得一抖,见眼前的少年容貌绝俗,周身有红缎飞舞,断定他是仙人,心想难怪黄飞虎这么有底气。
哪吒提醒:“你系张氏,那便是出自姬姓,说起来岐周王室跟你五百年前是一家,要不要随我们一道回去认祖归宗?”
黄天化森冷地盯他一眼:“不然,也许哪天殷人的神灵也相中你了,不过张老将军既认为是荣耀,必定会感激涕零地赴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