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2 / 2)

哪吒见状对黄天化道:“你阿父怎么双重标准,对亲儿子如此严苛,劝我反而……那个那个。”

黄天化有气无力地看他一眼:“我二弟三弟是普通人,年纪又轻,你看他们现在走路都不稳,道兄你便不同,一夜三次一次十个都不在话下。”

哪吒踢他一脚:“小点声,你想害我?”

黄天化便扯着嗓门喊起来:“一夜三次,一次十个……”

哪吒忙捂住他的嘴冲敖骊讪笑。

星罗棋布的篝火间有人回应:“不是三个么?”

看来哪吒这“三个”的坎儿是过不去啦。

黄家军继续前进,行经孟津,一路无事,抵达黄河。

“派出昆仑五色流,一支黄浊贯中州”,自第一颗稻谷掉进黄河水中后,华夏先民即离开了茹毛饮血的生活。后世有诗仙李白赋诗形容“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昂首西望,滚滚黄水从云端落下,一泻千里,气象万千,再向东看,黄河穿过平原,浩浩汤汤,九曲回肠,直奔大海。

犹如千万条张牙舞爪的黄磷巨龙,一路接千溪纳百川,挟雷裹电,汹涌而来。它经常发怒,有时让人们痛失家园,但是它也哺育了一个个民族英勇。

人们站在望不到边的河柳和没过头顶的野草丛中望河兴叹,纷纷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几个神仙。

他们没有船只,也望不见船夫,即使有船,以这个时代的造船技术在今天咆哮得格外厉害的黄色波涛上恐怕也凶多吉少。

敖骊站在边缘眺望浩汤不息的黄河之水,觉得它比东海还要豪迈几分:“一石水,六斗泥,果真名不虚传。”

很多人注意到矗立河岸的一座巨碑,该碑有一不规整两虬相交平面,向中微凹,碑上刻有形似蜷身蝌蚪的奇古文字,字分九行,共七十七字。杨戬这个行走的历史科普机站在他们最前方,称碑上所刻是夏代的官方文字。这便是闻名遐迩的禹王碑,碑文记述歌颂了大禹治水的丰功伟绩,是为功德碑。杨戬将碑上的夏文逐一翻译作商语念给众人听。

大禹时代那场洪水是继女娲纪元后第二场波及整个华夏大陆的水患,禹王带领华夏先民斩恶蛟凿龙门,终于将洪水治好。先民欢欣鼓舞,感激万分,纷纷要求立碑为大禹治水记功。大禹十分谦虚,不肯答应,但先民执意要立,否则就不放他回家。大禹只得答应,提供了77个字样,让先民全部镌刻石上,立于黄河。

可是我们该怎么过河呢?哪吒等人御风凌波倒是容易,但把1000来号人一个个背过去,神仙也要累吐血。

哪吒坐在禹王碑上荡下两条长腿,一副全然高高在上的神态:“想渡河,说容易也容易的很,只需把河伯叫出来,令他划江成陆,莫说1000人,再多十万人也过得。”

敖骊道:“你们别看我啊,我虽是龙族但不认识什么河伯,为何不找龙吉呢,她是西王母义女,面子比我大。”

龙吉忙推辞:“我的面子再大也大不过玉帝的外甥。”

杨戬也不满:“难道要我跳进水里寻河伯?万一他与我一言不合在水下打起来怎么办?我不熟水性,一破功可就没命了。”

黄天化道:“你们不行,我就更不行了。”

众人纷纷想:这几个神仙好没用啊。

哪吒早就不耐烦,二话不说放出混天绫。

【哪吒将此宝放在水中,把水俱映红了。摆一摆,江河晃动;摇一摇,乾坤震撼。——《封神演义》第十二回陈塘关哪吒出世】

“好恼啊!好恼啊!”一个鱼尾人身的男子气势汹汹地跳出黄水,“是谁在我地界撒野?你!”他一眼看到高坐禹王碑手里还提着混天绫一端的哪吒,“我认得你,灵珠子小儿!我冰夷招惹你了?”

哪吒收回混天绫,纵身跃下禹王碑:“我能做的都做了,接下来看你们的。”他对黄飞虎等人道。

河伯冰夷是鱼尾人身的俊美男子,样子很年轻,看上去只有不到20岁。头发呈银白色,眼睛和鳞片是流光溢彩的琉璃色,但左眼的颜色要浅些。他的身上散发出淡淡的水香。

黄飞虎朝冰夷一揖,但对方不待他开口就冷冷地哼了一声:“不就是想渡河吗?凭甚要我帮你,你们自己想办法!”

敖骊飞身到他跟前拦住:“武成王一家遭了很大的厄运,若不能渡河,这1000多人都要困死在这里。你划江成陆,可从商天子手里救下1000多条性命,上天会记住你的功德。”

其实冰夷没怎么用心听她后面的话,他瞪起眼睛,声音大得像打雷,敖骊赶紧捂住耳朵。

“厄运?”只见冰夷气急败坏毫无形象地冲岸上人咆哮,“这世间还有比妻子弃你而去更大的厄运吗?”

众人纷纷后退一步,只有武成王还立在原地:“难道仙君的夫人也故去了吗?”

“屁!”冰夷口吐粗鄙之语,“她背着我和大羿搞在一起,那个该死的大羿还用神弓射伤我的左眼,我义愤难平!我恼,我好恼啊!”

那个她,自然是指洛水女神宓妃了。“河伯献河图,宓妃献洛书”,这对夫妻都曾协助大禹治理水患。

随军的妇人们掩口窃笑:“嘻!原来神仙之妇也会出墙啊!”

敖骊则若有所思:“怪不得嫦娥要偷不死灵药奔月呢,原来羿是个好色之徒呀,那他和宓妃倒也般配。”

龙吉却道:“奔什么月啊,嫦娥一直是天上仙子,倾慕那射落九金乌拯救万民的大羿,故下凡与他做夫妻,结果那羿又和宓妃偷情,西王母便给嫦娥飞天的灵药助她重返天庭,她们本就是好姐妹。”

“原来是这样。”

杨戬感慨:“才过去多久事情就传成这样,如我的身世,不到700载便这般面目全非,要再过三千年还了得。”

龙吉窃笑:“再过3000年,人家兴许还会传你妹子私配凡人,你一怒之下把她压下山呢。”

杨戬一收漫不经心的表情:“她要敢那么做,我真把她压个五百年也说不定。”

“为何,你就那么狠心?”

“三界大好男儿无数,偏偏看上个末流的凡人,扶持他倒贴他,会生老病死不说,还动辄三妻四妾,臭毛病一大堆,这类仙女不是脑子有疾是什么?找个修道的妖精都比凡人强。”杨戬对龙吉语重心长,“龙吉,你千万不要学她们啊。”

龙吉被逗得咯咯笑:“我才不那么蠢呢。”

杨戬内心不喜欢父亲杨君,觉得他是个很庸俗的人,他最初对母亲云华仙子确实钟情了几年,但时间一长,这男人便暴露出□□的一面,美妾一个又一个地纳入宫舍,山盟海誓抛之九霄云外。妻子是仙女又如何,相处久了照样失去新鲜感,而且得到堂堂仙子的垂青令他膨胀得不知天高地厚。因舍不下没有继承到母亲神力的大郎,云华仙子不得不忍耐这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和一个愈发俗气油腻的国君丈夫,最后天庭气势汹汹地上门拿问,与其说是问罪,不如说解救更恰当。还是为了大郎,云华仙子对杨君做到仁至义尽,护他父子平安度过夏末战乱,甚至在狱中央告玉帝待那二人终老后引渡灵魂轮回转世。

那边黄飞虎正对着河伯垂泪:“……无论如何,你的宓妃总还活着,而我夫人妹子却是死得那么惨……”

河伯脸上显得很不好意思:“那确实比我苦得多……其实宓妃早和大羿分开了,如今居于洛水,但她死活不肯再跟我,唉,她当真对我没有一丝情意了么?女人啊——”他长长一声慨叹。

黄飞虎用浓浓的鼻音说:“分开也比死了强,像我那妻,天南地北,叫我去上何处寻她啊……我也对不起飞英,当初我极力阻止阿父将她送给天子该多好,她有心上人啊……”

于是两个大男人在河边对坐垂泪,惺惺相惜。

冰夷起身长叹:“商天子无德,视子民如猪狗,手段之酷烈叫我等发指。所谓君不正,臣投它国,有何不可?武成王,请了。”

河伯素手一扬,澎湃的黄河上架起一条康庄大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