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喜欢大家都聚在一处热闹,打算多留一些时日,但敖骊不经意地告诉哪吒她感觉到了腹中的胎动。
据说杨戬是他师傅玉鼎真人派来问龙吉仙子学习后稷农穑之术的,因而他还会在她身边一直待下去。
(杨戬:起初那老不正经要我一代绝色美男去种地时,其实我是拒绝的,但听说龙吉仙子很漂亮……嘿嘿嘿。)
在哪吒跟黄天化话别时,敖骊偷偷问杨戬:“在他还是灵珠子时,有没有跟别的女孩——或者说女仙好过?”
杨戬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告诉她灵珠子人缘差得很,对玉虚宫以外的人从来不假辞色,不能说他冷酷无情,只是从来学不会正确的人情世态,据说器物成灵的妖仙精怪或多或少都有这种“缺心眼”的毛病,这也是太乙送他入凡尘历炼的主要原因——受父母精血换个知冷知热的血肉之躯,尝尝人间百味,二来也体会苍生疾苦。毕竟,神仙之所以为神仙,本身就意味着更大的能力与责任,对全世界的责任。
敖骊一听就急了:“有区别吗?他现在是个藕!”
杨戬笑:“藕怎么了?仙道贵生,万物生成皆神圣,一草一木总关情嘛。你看他现在不是对你挺好?”
自某日龙吉与敖骊不经意说起天化穿道服远比他鲜艳的一身好看,天化就又换回了衣袂飘飘的青衣素服,看起来十分俊朗秀逸。
“天化,我得谢谢你那日救下小骊。”
黄天化目光闪烁:“这就生疏了,道兄,应该做的。”
哪吒往王城的方向望了望,压低声音:“他们果真年年祭天?”
黄天化闻言也不舒服地皱起眉头:“岂止祭天,还有大地、河流、山川、风雨的神灵,那些业已死去的历代商王、贵族、祖先也都会进入天界成为神灵,商天子的祭祀日程一年到头没个消停的时候。”说着他低下头,“我每年回来都能看到祭天。”
“天界?神灵?”哪吒上指天庭,“你信这些鬼话?”他再示意敖骊的方向,“风雨的神灵在那儿,她可不稀罕殷人的祭祀。”
天化道:“我不信有何用?我父母叔伯,黄门上下都对此深信不疑,他们根本不听我的。但即使他们听我又有何用,我黄门……毕竟是天子部署。”
哪吒提醒他:“你一家并非纯正殷人,祖上系东夷少昊一脉,少昊之后裔——嬴姓伯益长子大廉南下中原后建立黄国,至商代已于淮水之滨建立国家。黄国与商王的关系素不十分和谐,因连遭商人征伐方不得不归顺。”
天化瞪起眼:“你李家难道没归顺?”
哪吒没跟他辩解,在他肩上戳了戳:“不……我的意思是——小心,小心商天子。”
黄天化一甩袍袖傲然:“我黄门七世忠良,享国恩二百余年,镇国武成王根深叶茂,不烦道兄你操心。”
哪吒点头:“这样最好。”
“倒是你,赶紧带着你那位走吧,我听过你在东海做的事,但朝歌不是你能胡来的地方。”黄天化看着他,“你说的我都明白,但天命玄鸟,降而生商,殷商确有守护神庇佑,那个人——不是凭你我能撼动得了的。”哪怕集十二金仙之力都未必是他的对手。
“那师叔便拜托你多加关照。”
“有我和杨师兄,还有龙吉仙子在,错不了!”
一个月后,吕尚来到蓄奴的地方,眼里忍不住涌出泪水,他人微言轻,终究无法改变他们被开膛剖腹、掏空内脏挂起来风干的命运,而他灭亡的国家,他不幸的族人,其中又有多少逃过了这种命运呢?
殷人早期是经营畜牧和商业的民族,所以他们把被统治的人视同牲畜,并且用生意人的思维和诸神打交道。商王垄断了向诸神祭祀的权力,认为自己独享了诸神的福佑,理所当然要征服、统治大地上的所有民族。当然,这也是为了给诸神提供更多的人牲。
在这种思维方式下——即向神明献祭的人和民族可得到天佑,那么便不必顾及什么道德戒律,更不必担心未来的忧患,商人自然成了一个以纵欲著称的民族。为了酬神祭祀,时常载战载舞,饮酒欢唱,甚至作长夜之饮,几至醉死,不止宫廷如此,民间也是这样。
吕尚很快放弃了劝谏冥顽不灵的帝辛推行仁政的事业,若不是帝辛肯卖修道者几分薄面,他早就同商容梅伯等人一般死于炮烙了,为此,把他引荐给帝辛的武成王黄飞虎挨了天子一顿痛骂,这让朝野中费仲、尤浑等欢欣不已。“帝身边人心也不齐。”吕尚暗想,太师闻仲常年出征在外,费仲尤浑是只知逢迎拍马的小人,微子箕子对天子耗费国力大行奢侈之事冷眼旁观,比干是为数不多的贤人但性情柔弱……还有九侯,在帝辛纳了国色天香的妲己后即刻献女入宫,谁能说他心无鬼胎呢……
一长队执钺的甲士过来粗暴地把他推到一边,开始驱赶围栏里的奴隶。
人族为何会变成今天这样?是不是当年天破掉后外面进来了一些不好的东西把原本纯洁的心灵污染?然女娲已逝,她不可能起来补第二次天。凡间小部落国侯之子吕尚12岁时自殷人钺下逃出生天,耗费整整10年寻找传说中的神山昆仑,又花10年去攀越那终年霜雪不开的玉虚高峰……历年,尤其时逢乱世,凡间人族为避战祸,或寻求一个解脱,毅然负笈上昆仑者甚众,只是仙缘可遇不可求,这是条注定崎岖的路。吕尚踩着倒毙途中的无数前人枯骨前进,挺过凄风冻雪的摧杀,挺过严寒与饥饿,三番从恶鸟钦原和食人神兽土缕的獠牙下逃生,他拼着最后一口气爬上玉虚宫神圣的白玉石阶,见到传说中的昆仑仙神,只为祈求一个答案——失去女娲沦为弃儿的人族,出路究竟在何方?
元始天尊是如何告诉他的:这是人族自身酿下的劫数,只可自己去扛。
吕尚回到自己屋舍,静坐了三天三夜。三日后,祭天已经结束,朝歌城内弥漫着血腥和烟熏火燎的味道——因天高无路,送礼无门,只有袅袅的烟气才能上达。故所有祭品都采用实柴烧烤的方式,架起柴、点火烧烤祭品,连酒也是浸在茅草上,然后烧着茅草,使各种祭品的香味上达于天。
吕尚驾坐辕车到武成王府,探望了下他自祭祀结束后就躺在榻上有气无力吃什么吐什么的天化师侄,家里人都很纳闷为何修道之人还会生病,而且天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这么一出。
吕尚顿足叹曰:“这朝歌不能待了!”他握住黄飞虎的手恳切,“你是好人,但在商天子手下,你未必会有好报。”
黄飞虎却会错了意:“莫非那帝妃妲己真是妖邪,欲毁我成汤社稷?”
吕尚大嚷起来:“妖邪?哪来的妖邪,人心才是最大的妖邪,都是自找的!”
“老先生,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若不离开,令夫人和黄妃恐有性命之危。”
黄飞虎失笑:“我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