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者无心，听者有意，楚茵说完话后没多久便抱着枕头翻了个身，一会就呼噜呼噜地睡着了。
姬烨怕姬珂将人吵醒，食指放在唇边“嘘”了一声，示意两人有话出去再说。
姬珂看着他哥这幅被人吃的死死的模样直摇头，心里十分惋惜。
好好的哥哥，怎的说变就变，几日不见就活脱脱成了一个老婆奴呢。
两人在毛坯屋门前的石桌旁坐下，姬珂起身给他哥倒了杯热茶。姬烨接过后将杯子抬到唇边，启唇轻轻吹开石杯里还未泡开的散茶，脸上没甚表情。
姬珂见记忆里风轻云淡的姬烨终于回来了，只觉激动的有些热泪盈眶。
这才是我威风凛凛的三哥啊。
“来我这里，是为了躲她么？”姬烨抿了口茶后，将杯子搁在石桌上。
“……”姬珂低头，干脆装作没听见。
不知姬烨在想些什么，看向远方的眼神里带了一层薄雾：“有些事，躲是没用的；有一天你总要面对。”
“哥，我不是躲她。”姬珂有些烦躁地否认，“只是魅琬这人确实非为良伴。”
“我确实允诺过助她登上妖族高位，可谁知道她女皇登基后，不仅将自己的亲生父母大卸八块、尸首挂在城门处，连那些忠贞不渝的老将也都株连九族。”
“这样的女人太可怕了，你说我怎能放她在身边？”姬珂说的有些激动，眯起的桃花眸中闪过一丝精光。
“那你便同她说清楚。”姬烨不为所动。
“我已经说清楚了……她自己不信而已。”姬珂无奈，赌气似的将被里的茶水一饮而尽。
姬烨依旧不开口，只是打量他的目光里有一丝戏谑的笑意。
“别说我了哥，你们俩这是怎么回事啊？才所久啊小嫂嫂都带回来了。”姬珂话锋一转，兴冲冲地问着。
“魔族取剑遭人算计，她将我救了回来。”姬烨言简意骇。
“你不会是因为她救了你才……”
“我分得清。”姬烨摇头。
“那就好，”姬珂松了口气，笑嘻嘻地说着，“小嫂嫂人还挺有意思，和天界里的那些个女神仙不太一样。”
“是，”姬烨失笑，目光望了一眼还在房间里呼呼大睡的人，语调柔和了几分，“她很好。”
“还有，你到底大些，凡事让着点她。”
“哥，说实话我都有些认不出你了。”姬珂再一次由衷地感叹。
“你若想，也并非难事。”
“算了吧，”姬珂再次转移话题，“不过父亲母亲就这么轻易地让你离开了？”
他年纪比姬烨小了很多，小时候也不大记事，关于姬烨的事情大多都是听人说来的。
据说天后是在人间历练时生下的姬烨，当时费了很大一番功夫，天后遭了不知多少罪，所以一出生就不喜爱这个儿子，一直扔在被别处寄养。
后来又意外得知这孩子天生便没有心，时不时还有疯癫之症，自此以后就更是疏远，一直没让他回过天界，只是给他布置些斩妖除魔的任务。
再后来姬烨在执行一次任务中受了重伤，失去记忆昏迷不醒，天帝天后眼见着没有法子便只能将人接了回来；可心里依旧是疏远的。
这些事姬珂都是偷听下人们嚼舌根时得来的，他从来不敢当面询问自己的母亲，更不愿揭姬烨的伤疤，哪怕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天界所有人都看得出，姬烨一代战神赫赫有名、何其威风，可实则就只是把天界用来杀敌的利剑而已。
伤的体无完肤时无人问津，连自己这个做弟弟的想要前去安抚都不知有多少人劝他赶紧与姬烨撇清关系；可每当有需要时，所有人都不假思索地将他第一个推出去。
难怪姬烨是这样不近人情的性格，因为也没人想过用真心换真心。
“九翼天龙即将苏醒，父亲派我前去杀之。”姬烨没察觉姬珂的沉思，将杯中茶一饮而尽。
“……什么！”姬珂不敢置信地喊出声，“荒芜之地去者九死一生，他们竟还要你去斩了那九翼天龙，这、这不是存心要你……”
“无妨，我心里有数。”
“有什么数！自古以来，前去之人不说一千也有五百；是，他们是没哥你厉害，可这、这也……不行！我要回去同父亲母亲说情！”说罢姬珂便要起身。
“坐下！”姬烨话里带了些严厉，“此事我自有分寸，绝不会伤及性命。”
“真的？”姬珂不信，狐疑地问道。
“你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姬烨抬手点了下姬珂的头，“九翼天龙苏醒之时最为脆弱，若我将半身修为都附在无情身上，斩而杀之并非难事。”
姬烨看了眼只剩茶渣的杯子，垂下眼皮露出一截卷翘又根根分明的睫毛。
不用姬珂说他也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拿他和楚茵两人的未来做赌注；他是真的有信心。
姬珂长叹一口，看着姬烨的目光里又带了三份尊敬；他甚至开始有些羡慕屋里正呼呼大睡、毫不知情的小豆丁了。
姬烨在天界待了一万年有余，可以说他不在乎，也可以说他是忍气吞深地活在屋檐下；而现在有个人竟能让姬烨不顾一切的摆脱天界的束缚，甚至为此搭上性命也在所不惜，让换他一声关切都难的姬珂如何不羡慕。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