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手记(1 / 1)

这是我的第一部小说,选择了自己的专业领域——西周为故事背景展开,这其实缘于一份情怀,一本书,两则材料,一个电话,与两场和朋友的饭局。

因为我祖籍长安的缘故,乃至在这部小说创作初期有一种莫名的使命感。因为故乡,因为西周文学创作上的长期空白。

对镐京这个地方,我是曾经熟悉也曾经陌生的,我是个对历史地理比较迟钝的人,只觉得镐京在我老家郭杜的西边,有条沣河听说很大。高中时代在长安一中读书,班里有不少来自沣河边的同学,只是我觉得这些地方叫马王,斗门,细柳,灵沼,至于这几个地方的具体位置,一直也是我脑海中的糊涂账。唯有一个同学闲聊中曾提及过他家在镐京乡,很多年了,只记得那时的年少轻狂,这位同学总喜欢到我宿舍,高歌94版《倚天屠龙记》的主题曲《刀剑如梦》,22年后,我还能清楚记得他痛饮狂歌,飞扬跋扈咏唱“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的青春风采。

可惜,这种记忆与镐京城的千载历史无关,与历史有关的是,在一中读书时,我曾暗暗喜欢的同学送我的一张她的单人照片,那是一张她站在沣西西周车马坑门口柳树下轻盈含笑的照片,很长时间,它就摆在我宿舍进门的书桌上,得以让这片陌生的土地与我的记忆粘连着一丝历史的气息。

高中毕业,我和几个朋友才第一次到郭杜以西,我们一路骑着单车,抵达了马王,看了马王镇的铁路,经过了那个著名的西周车马坑遗址。只记得那里一望无垠的麦田,绿油油的,道路平坦。

2008年,我写了一篇《寻找大周》的小散文,这篇小文发表在区文联杂志《艺术长安》的第二期上,文章是缅怀我与一位家在沣水边的朋友曾并肩走在马王那条有名的铁道边上的那个明媚的秋日。其后,镐京与我似乎渐行渐远了。

2017年我出版了《宣王中兴》一书,这是一部历史通俗类的著作,此书是“盛世中兴”3部系列丛书的第一部,在写作过程中,因为搜集资料的缘故,我系统学习了西周中后期的历史文献,发现了两则有趣的材料,一个是《今本竹书纪年疏证》的宣王三十年,有兔舞于镐京;另一则是《开元占经》引《纪年》的“三十三年,有马化为狐”。一度抱着对此进行学术探索的兴趣,我试图搜寻这两个问题的学术研究与解释,可惜在一番忙乱之后失望的发现,这两则史料只是有人引述,却无从解读,无奈之下,我只好放弃。

这本书出版前某天,长安作协秘书长,也是我的好友张立有一次打电话与我闲聊,谈及他读到《宣王中兴》未定稿中杜恒刺杀宣王的故事,打趣说这个故事有香艳,有厉鬼,有血腥报仇,刚好又是长安的题材,如果深加工,弄得好,可以形成魔幻题材的小说,他并举《指环王》与之进行了分析比对,我听得津津有味,对小说这一元素的立体丰富性认知与他颇有同感,但因自己秉性疏懒,谈过之后还是束之高阁了。

18年的初夏时节,我与曲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的范婷婷,邢美芳,张广孝老师,还有我的学生王开明5人在师大门口吃饭,因为曲江传媒股份有限公司一直致力于长安历史文化的发掘与传播,范总提及是否可以考虑帮助他们公司寻找合适的作者创写周秦汉唐四朝的系列型小说,在那天我们几个人头脑风暴的碰撞中,我随即想起宣王朝的这两则史料,范总他们觉得很有意思,鼓励我不妨写写看,我也就答应考虑。

其后正遇到一段冗事较少的日子,百无聊赖之下,于是抱着试试的态度,开始了周代小说的创意构思。

就从那两则史料的描写开始吧,从跳舞的兔子我想到了伯邑考,又从马想到了穆王和孝王,小说的两条线就此出现了,西王母的灵感来源于《盗墓笔记》电影中那个邪恶的西王母,我有点不大适应《盗墓笔记》对这位传奇女性的演绎,于是决定自己弄个不一样的,我试图将西周三百年的历史勾连起来,从伯邑考到周幽王,利用怎样的一条线把他们生动的拉起来,巨人迹是太阳的光辉,伯邑考死于周人之手的小说元素来自于文化人类学对这些学术问题的解释,兰妃被杀的设计创意受到《清华简》研究成果的影响,喜好游山玩水的穆王是一个很有文化爆点的IP,我也曾考虑以穆王为小说的主角,但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力有未逮,因为《宣王中兴》的材料积累,我决定将小说时代背景放置在宣王时期。

正当主人公是谁我内心还是一片茫然时,“诗经里”景区的李燕,向会芳老师为景区的建设咨询工作到访,一场饭局,关于主人公的主意就此敲定,就是尹吉甫了,他既是西周文化象征的诗经的整理者,又是宣王朝的军政重臣,敲定主人公时,我脑海中出现的是《狄仁杰:通天帝国》和《少年包青天》两部影视作品的主角模样。

小说名字考虑了不少,开始定了《玉簪龙涎》,大概是有着内心武侠风的情怀,现在这个名字,则有着更大的辨识度,至于好坏,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幕后大BOSS定为郑桓公,完全是和家人在18年五一节去少华山景区的路上,看到了郑桓公的墓地激发的灵感,太子,也就是历史中周幽王作为凶嫌的最后反转,还是在初稿写作过半时才在脑海中蹦出的点子,关于孔子的祖先正考父,老子与太史籀等等,都是小说写着写着产生的灵感产物,关于宇宙揭秘的部分,则是对主流舆论宣讲的人类命运共同体的一点自我认识。

如今这部小说竟然基本成型了,说来可笑,自己并非一个典型意义上的文艺青年,一直对小说创作缺乏足够的热情。初高中时代非常喜欢读金庸先生的武侠小说,其中金先生经典的作品《笑傲江湖》《倚天屠龙记》我曾读过好几遍,但遗憾的是,这种遍读武侠小说,武侠这与我而言唯一的文学营养的日子大致到2002年我在陕西师范大学读历史学研究生之后就基本中断了。

近20年我认真读过的距今天最近的小说是阎连科的《坚硬如水》,也大概是14个年头之前的事。此后的十余年中,浮光掠影,惭愧于自己没读什么名著,也不读什么名家名作,更是懒得买书,一天天浑浑噩噩,最多是朋友相赠的历史性质的小说偶尔翻过几页,更惭愧的是,自己的朋友中写小说并出版了送给我的更是寥寥无几。

不曾想自己因为几许机缘就这样开始写小说了,写作的时间不是一般作者习惯的晚上独自一人的时光,我其实常常是在工作日的早晨送儿子上学之后,步行几分钟坐到自己的办公室才开始写作,每天大致也就一两个小时,也就是8点到10点之间,那时候往往无人打扰,我就在电脑上飞快的写写想想,10点之后,一天再也不会去碰小说的文本了。

可能是懒惰随意,打摆子式的写作习惯,因此断断续续,整个写作持续了1年3个月之久,方才尘埃初定。这一年3个月中,多的时候一天写过5千字,更多的是一两个礼拜也不着一字。时光真的很快,总是晃晃悠悠,好在这件事还是坚持了下来。如今终于算是大功初成了,看着手中流淌汇聚而成的不算厚的纸张,内心也有点小欢喜。

小说写作者往往是孤独的,也曾开过小差,好在有几位朋友激励前行,约10万字,也就是接近文稿一半的时候,张立、范婷婷、山雪、邢美芳、姜涛、吕维、闫淑君、王效峰、何彦辉诸位好友做了第一批的读者,并给小说创作提供了诸多的建设性建议,是他们的温暖让我这一不算大的工程没有半途而废。

我们长安,我的故乡郭杜距离镐京只有十几公里的距离,郭杜有所谓的周穆王陵,虽然考古学家和严肃的学者对这座大冢是穆王陵的说法不以为然,但这一清代所立的残碑尚在莽莽的黄土之中,周文王墓,武王墓,传闻也在郭杜与镐京之间,我长期不曾关注这些,去年决定写小说的时候,我开始思考这些西周的天子和周王朝的诸多故事,并试图用自己的方式讲述他们,时光已经千年了,我还能为这块土地做些什么?

好在,这部小说写完了,希望西周的小说创作能够从此多起来,让我这个尝试不会觉得孤立无援,让这个自己生活的故土有更多的人去关注,更多的人懂,我的小说能够为这种关乎故乡未来的希望播种铺路,已经足够。

还是引用诗经中那句我最喜欢的《采薇》诗句结束: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

我的镐京谜案,终于可以揭开谜底了。

2019年8月4日于长安与点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