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极山庄是偃师初来周王朝所居住的场所,尹吉甫一路行来一路盘算。
刺杀自己的杜恒,杀死徐夫人、宣王的杜恒,只怕都是这木偶人了。而控制木偶人的偃师的徒弟,只怕是这两件事幕后的元凶了。
无极山庄果然是一处破败不堪的住宅,尹吉甫顺着住宅小道一路走了进去。只有乌鸦噗噜噜的飞出,抬头观瞧,有一雄鹰在空中嘶鸣,盘旋不愿离开,尹吉甫惊道“小玄子怎么会在这里”
忽听室内有女子的声音道“你以为挟持了我,就可以逼我交出玉簪么?”
另一个男子的声音道“姬姑娘,千万别给他”。
又有一诡异的男子声音道“你们不肯合作,只有死路一条”
尹吉甫听得明白,这分明是姬梦瑶和尹聪的声音。
又听姬梦瑶道“你会幻术,当与我同族,来自西王母国,为何却对自己的姐妹如此无礼。”
又听那诡异的男子道“我师祖被周天子害死,我杀死当今的周天子是为祖师报仇,你既然是西王母的孙女,不思毁灭忘恩负义的周王室,反倒与周室重臣尹吉甫形影不离,卿卿我我,实在是我们西王母国的耻辱。”
“你交出玉簪,待我破解了长生无极的秘术,我重建西王母国,大周也交予我西王母国后人之手,岂不是奇功一件!”
尹聪在一旁道“姬姑娘,这厉鬼痴人说梦,你千万别信他”
姬梦瑶道“我原来初到中土,怀有仇恨,想给我祖母找回失落的玉簪,与你一样破解宇宙奥秘,重建西王母国,可是我不会像你这般去杀害无辜的周天子,不会为了一己私利而颠覆东方的政权。”
诡异的声音道“姬梦瑶,你是铁了心要做西王母国的叛徒不成”。
“如果你还不交出玉簪,那我就先在你身上搜一下,你是女流,可别让我的手在你身上游来游去的好!”
“无耻之徒”,在一旁的尹聪厉声喝道。
“你还插嘴,小心我让你变成杜恒这般的干尸”,诡异的声音向尹聪说了一遍。
又听嗖的一声,似乎又是箭镞之声,尹吉甫大惊,怕是尹聪要遭到毒手了。
于是不再犹豫,飞身而入,正将射向尹聪的箭簇打落在地。
一道人影闪过,尹吉甫已经到了三个人之间。
“尹大人”,姬梦瑶和尹聪都叫了起来,言语中充满了欣喜之意。
“尹吉甫”,那厉鬼般的巫师也叫了一声,只是一种失望的表情。
尹吉甫定睛一瞧,姬梦瑶和尹聪分别被绑在一侧的木柱之上,姬梦瑶看到自己,先是一惊,继而脸色微红。尹聪则挣扎着,高兴的道“大人,你没死,太好了!”
厉鬼般的巫师冷冷道“尹吉甫,你居然找到了这里,的确厉害。你不死,实在是坏我们大事的心腹之患”
尹吉甫飞出袖箭,将姬梦瑶和尹聪身上的绳索斩开。
回头再看那厉鬼般打扮的巫师,尹吉甫道“你祖师偃师身怀幻术秘技,本不该死,但这只是先朝的恩怨,先生何必要耿耿于怀。”
巫师心中一抖道“你既然知晓我祖师的名讳,我也不瞒你,我为祖师报仇,射杀你家天子,也是恩怨分明,如今这女人是我西王母国的叛徒,我处死他也是我国的内务,尹大人何必插手,至于这位尹聪大人,我和他无冤无仇,今日就给尹大人一个薄面,放了他如何”,
前日他刚和尹吉甫较量过,知道此人功力非常,自己没有多少胜算,况且对方三人,还是分化瓦解的好。
尹吉甫抱拳施礼道“先生所说似乎有几分道理,但这位姬姑娘是我周室的客人,我大周礼乐之邦,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岂能任你们在这里肆意妄为,虐待我国的客人”这几句话说的不卑不亢,气场十足,姬梦瑶冲他报以柔和的微笑。
尹聪在一旁道“大人,何必废话,此人既然是杀害天子的元凶,我们还等什么”
尹吉甫与姬梦瑶对看一眼,道“好,我们一起上,今日拿下此贼,为天子报仇”。
三人一声轻呼,便将厉鬼巫师围在中间,打斗起来,这巫师虽然功力非凡,但遇到的是三大高手,几十个回合下来,已然被动异常。
但见这巫师一声长啸,忽然手指翻动,从院子中飞出一人,忽然加入战群,尹吉甫定眼观瞧,竟然是杜恒。
只见这杜恒上来,迅疾如风,直攻尹聪和姬梦瑶,两人也是瞠目结舌。
尹聪痴痴道“杜大人,你”
尹吉甫大呼“尹聪小心,他不是杜恒”,已然不及,杜恒手中的长剑深深刺入了尹聪的肚腹。
尹聪如梦方醒,惨叫一声,飞出丈外跌倒在地。
姬梦瑶也吃惊道“杜大人,你”
尹吉甫用身体回护姬梦瑶道“姬姑娘小心在,这是杜恒的假神,凶残无比,不可留情。”
话音未落。巫师和杜恒竟然都攻将上来,与尹吉甫、姬梦瑶战了个难解难分。
适才是三人战一,如今尹聪身负重伤,变成了二与二对战局面,一时之间,这厉鬼巫师似乎扭转了战局。
但见他一边与尹吉甫应战,一边念念有词,手势翻飞,那杜恒在姬梦瑶四周闪转腾挪,快如惊雷,反倒将姬梦瑶逼迫的甚是凶嫌。
尹吉甫道“姬姑娘,幻术可以破解之法”
姬梦瑶似乎明白什么,一边左挡右抗,一边道“幻术必以原物为引,杜大人遗体当在附近百丈之内盛放,唯将尸体大白于阳光之中,幻术自可灰飞烟灭。”
尹吉甫心中从绝望转为大喜,道“太好了”
刚进这无极山庄,但觉小玄子在空中盘旋,于后院角落用利爪扯动,当是尸体在后院西侧角落停放。
“我来掩护,抵挡。你且过去,带出遗体。”
姬梦瑶惊叹道“大人果然聪敏过人”
言罢,转身向后院西角跑去,尹吉甫飞身截住厉鬼巫师和杜恒假人的夹攻,掩护姬梦瑶走脱。
厉鬼巫师听到尹吉甫所说,自然是吓得魂飞天外,他拼命与假人来袭,意图阻拦,不想被尹吉甫拦了个密不透风。在一侧受伤的尹聪见主人孤军奋战,也强忍剧痛,爬起来大喝一声,加入战群,危急时刻,大巫师一掌直冲尹吉甫后心打来,尹吉甫正抵挡假人进攻,分身乏术,千钧一发之际,尹聪挺身而出,正将这一掌截住,巫师的掌锋正打在尹聪的后背之上,尹聪喷出一口鲜血,一把把尹吉甫推到安全的地方。
姬梦瑶到后院西侧,果然见那里摆放着一个大缸,上面遮盖着黑色的幕布,她上前一步,一把扯开,只见一具男子的尸体正在大缸之中,不是别人,正是杜恒大人。但见他形容枯槁,腹部中了一把长剑,已经死亡了一些时日。身体虽硬,却不曾发臭,姬梦瑶知道这是幻术的保鲜能力,其实是非常不正常的。
她迅速将杜恒的尸体搬出,看着西角的一抹太阳,急忙放置到明亮的位置。一切就绪,但见姬梦瑶念念有词道“光天大白,邪灵莫来”,割破自己的手指,将三滴鲜血滴入杜恒的口中。登时,尸体似乎耸动了一下。
假人正要举刀刺向尹吉甫要害,尹吉甫暗道“我命休矣”,忽然间,假人嘎吱一声,竟然不动了。还没等尹吉甫反应过来,这具假人摇晃了几下,竟然四散开来,哐当劈啦的断为几节。
那大巫师忽然手捂着双眼,痛苦的大叫起来,又听姬梦瑶向这边奔来,边跑边念叨着“光天大白,邪灵莫来”“西方光明,花开花败,尘土之身,来兮归零”
但见这厉鬼巫师似乎疯了一般,在自己身上乱抓乱翻,尹吉甫上前一点,封住了他的穴道,将他制住。
姬梦瑶也不再念叨咒语,两人都长喘了口气,尹吉甫和姬梦瑶急忙抢着抱起一侧重伤的尹聪,但见尹聪已经无力回天。
尹聪看了看尹吉甫道“大人,我要走了,别难过。”
尹吉甫悲痛道“聪儿,聪儿,不会的,你会好的”
尹聪又看了眼姬梦瑶,笑道“姬姑娘,我家主人还没娶妻,我看你就别回西王母了,和我主人在一起,替我照顾我家主人吧”
姬梦瑶一愣,旋即背过脸去,又转身过来道“你又说傻话,我不理你了”
尹聪咳嗽了一声,道“我说的是真的,姬姑娘,我家主人想要建一座诗经里,世外桃源,如果建成了,应该和你一样美!”
他又转头对尹吉甫道“大人,我等你以后建好了诗经里,叫我一起喝酒、赏花呢”
尹吉甫和姬梦瑶低头抽泣,尹聪看了眼两人,最后道“还有箐箐,见了她,告诉她,我还蛮想她的”
话音刚落,尹聪就闭上了眼睛。
尹吉甫心中难过,抱着尹聪一阵哽咽,在一旁的姬梦瑶也觉伤心,低头不语。
等缓过神来,尹吉甫放下尹聪的尸体,与姬梦瑶来到厉鬼巫师跟前,但见他已然动弹不得,但面目狰狞,尹吉甫手起剑落,随着剑锋之声,一件面具落地跌得粉碎,厉鬼巫师的真面目瞬间抖落出来。
尹吉甫和姬梦瑶定眼观瞧,一看之下,姬梦瑶并不认识,但尹吉甫不由惊呼一声“是你!”又停顿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什么,镇定而微笑,又像自言自语道“果然是你!”
不想这厉鬼巫师兀自厉害,还没等尹吉甫继续问话,忽然身体抖了几下,径自冒出丝丝的青烟,姬梦瑶大叫“不好,他要自我引爆”
还没等话音落地,就见这厉鬼巫师陡然间身体起火,尹吉甫大惊,欲上前扑救,这大火燃的急切迅猛,阻止不及,瞬间就将这厉鬼巫师烧的化为灰烬。
姬梦瑶甚是懊恼,道“这是我西王母国的元神归真大法,在紧要关头,自爆为天地无有”
尹吉甫叹息道“可有挽回的办法?”
姬梦瑶道“没有,无力回天”,顿了顿,姬梦瑶道“可惜了”
从无极山庄回到天地玄冥,尹吉甫、姬梦瑶带着小玄子和夏父、思湄约好大家还在这里相见。
约两个时辰之后,夏父、思湄急匆匆回到这里。见了尹吉甫和姬梦瑶。
尹吉甫道“思湄、梦瑶,你们姐妹终于再次相聚了”
两人抱头痛哭,想起西王母国雪崩的场景,不由一阵嘘唏。
等感情平复,夏父道“我和思湄去了清风宅邸,你说的太史籀和炜彤、李耳都不在那里,估计是被神秘人带走了,镐京卫换了新主脑,是左儒大人,周六师目前是由程伯休父将军主掌,听闻卫武公即将接替程伯休父将军主持六师指挥。
“谁,卫武公?”尹吉甫一惊,他想到李耳说唱诵的那首淇奥了。
“更重要的是,听闻卫武公、晋文侯等已经联合几个诸侯国,上书王室,鉴于太子已死,要立摄政的郑公姬友为新的周天子了”。
“什么,太子死了?”尹吉甫脑袋嗡了一声,顿觉天旋地转,眼冒金星。
“怎么会,谁说的消息?”
思湄道“听宫中传来的消息,太子的尸体被发现在灵沼湖畔,可能是溺水死了还几天了,已经面目全非。”
夏父补充说“我们出来的时候,听说郑公将在三日之后举行登基大典。”
尹吉甫惊道“好快,天子新丧,太子又亡,家国大祸、”顿了顿,尹吉甫又叹息道“多事之秋,实在是需要尽快安定人心。”
夏父小心的问了一句,尹大人,那我们怎么办?
尹吉甫沉思了一会,幽幽道“看来,我们只有去吉日大典了,虽然没有了太子,但是郑公可以作为下一位周天子的”
夏父和思湄意味深长的对望了一眼,都不再言语,姬梦瑶也只是微微点头。
三日时间,转瞬即到,尹吉甫、姬梦瑶和夏父、思湄四人穿了便装,向镐京城的中央国风广场走去,国风广场早已搭好了台子,镐京卫整装戒备,百姓们在广场的下面围得密密麻麻准备观礼,广场一角的高台上,卫武公、晋文侯、纪懿侯、宋戴公、齐庄公等诸侯国君都在场就坐,另一边,显父、仍叔、丰生、程伯休父、虢文公、申侯、荣公、左儒等重臣皆在一边侍立,典礼现场一派祥和气象。
吉日吉时,膳夫丰生首先登场,对台下观礼的百姓道“天降大难,于我周邦,先天子宣王被厉鬼杜恒射杀身死,先太子姬宫湦又溺水而亡,召穆公、尹吉甫大人朝廷柱石,先后身死,一月之内,灾祸连连,京师震动,百姓无不痛苦迷茫。好在天不亡周,赐我百姓聪慧睿哲、英武之君,新君是先天子的亲弟弟,太子的亲叔叔,素有贤名,得天地庇佑,百官拥戴。今日践祚,感昊天上帝,特与民同庆”
台下百姓欢声雷动。
显父上前,宣布加冕典礼开始,左儒挥手,一对镐京卫迅速列队,分成两列,由仍叔为导,向前缓缓而行,郑公姬友则赤绯色衣襟,昂首走到台前,来到太史伯阳父面前。
太史伯阳父从宾礼官手中接过天子的冕旒,向天高高举起,默诵祷词,道“昊天上帝,佑我周邦,公子姬友,聪睿明哲,承袭大统,福泽绵延,允执其中,万年无疆!”
祷词唱诵完毕,伯阳父轻轻送下冠冕,准备给姬友戴上了。
“慢着,我有话说”,忽听人群中有一清朗的男子之声,高亢有力,而富有磁性,观礼现场人山人海的人群中,一下了愣住了,扭头向声音这边观瞧,但见一道身影闪过,一个矫健的轻功,尹吉甫已经跃上了国风广场的凤凰台中央。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还是程伯休父首先发现了。
“尹吉甫,是尹大人”
“尹大人?尹大人不是说死了吗?”
“怎么他没死?”台子下的百姓议论纷纷。
王室的诸侯们也都是一愣,大臣们也惊呼一声。
“原来尹大人还活着。”
“太好了”,显父高兴的道。
公子姬友和伯阳父的动作停在了半空,伯阳父只有暂时放下了手臂,姬友转过头来,看了眼尹吉甫,先是一怔,又微笑道“尹大人,既然没死,实在是我朝之福。”
“今日暂且坐下观礼,等典礼结束,我当与大人好好叙叙旧。”
姬友不紧不慢的道。
“姬友,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当着全城百姓的面,你何必要对我惺惺作态呢!”尹吉甫不卑不亢的道。
“大胆,尹吉甫,郑公现在已经是我朝天子,你不可直呼其名,更不该对天子如此无礼”,左儒道
“大家不要急,尹大人可能不知朝廷变故,容他慢慢明白”,诸侯中的卫武公阻挡了一句。
“卫公,你装的不错,难道你和郑公之间的事还能瞒得过天下人心吗?”尹吉甫反问了一句。
卫武公的脸色微变,道“尹吉甫,你什么意思?”
“月将升,日将浸,檿弧箕服,实亡周国”,卫公,这几句童谣,难道不是你的杰作吗?
这句话一出,大家都是陡然色变。
“这几句童谣与卫公有什么关系?”
左儒、显父几乎同时问了一句。
“因为卫公在镐京城捏造舆论,目的是把刀锋对准杜恒杜大人。”
“尹吉甫,你不要信口雌黄?”左儒抢了一句。
“信口雌黄,左儒,不要以为你就没事,如果说卫公负责的是捏造舆论,那你就是负责误导舆论,让舆论向着你们希望的方向发展。”
左儒被抢的一阵青一阵白,噎住了。
脾气暴躁的程伯休父道“尹大人,你说的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
虢文公也大声道“尹大人,檿弧箕服怎么和卫公扯得上关联,左儒大人又有什么错呢?”
尹吉甫忽然指着姬友道“这都是和大家现在拥戴的这位新的周天子的叵测野心有关!”
这句话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郑公,郑公怎么了!”
姬友也忽然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了彬彬有礼的模样道“尹大人,你不要在这里让大家看出大周朝臣的纷争,有什么话等典礼结束了我们私下在讲,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