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飞燕觉得自己好像是做了个很长的梦,梦中那些人的渐渐远去,而她就像是从云端慢慢降落,怎么也触不到实地。
当她再度有了意识之后,是躺在一张病榻上,满嘴浓浓的草药味,好像连呼吸都是苦的。
这一日,她突然觉得浑身轻松,呼吸畅通,原本压制着她魂魄的那缕气息好像完全消失了,而同时她脑子里涌进纷乱的记忆。
这是一个名叫霍衣烟的女子的记忆,她是霍家的庶出女儿,从小体弱多病,一直被养在乡下。
一个月前,她被从乡下接回来,因为路上奔波,她原本虚弱的身子被这么一折腾,回来又受了刺激,人就这么没了。
确切地说,霍衣烟是抑郁而终。性子太弱,任人欺凌,倒是生不如死。
白飞燕从病榻上坐起来,看着这装饰华丽的屋子,烟色纱帐外的一切都具有一种朦胧的奢侈美感。
她捋了捋袖子,发现自己浑身是伤,从她的那些记忆碎片来看,霍衣烟过去的日子过得并不好,为何住在这样好的地方?
这时,白飞燕忽而听见屋外有人哭丧似的抽泣:“老爷,都是我害了衣烟啊,我不该叫她回来,如果她还在乡下待着,也就不会……”
从这貌似伤心的哭喊声中,白飞燕感受不到一丁点儿的真情实意。
这个女人是谁?她在脑海中搜寻答案。
“这怎么能怪你?是她没这个福气。”男人轻声安慰着,言语间全然不见对霍衣烟的关心。
白飞燕从床上翻身坐起,吓得从外进来的小丫鬟直接打碎了药碗,傻愣愣地站在床边,顿时泪流满面。
这也不能怪她,昨儿大夫过来给小姐看完病连连摆手,说是要他们早点准备后事,她去煎这一碗药,心里也知道回天乏术。
但是,小姐现在突然醒来了?
“小姐?”小丫鬟又惊又喜,连脚下的碎碗片都忘了捡,泪眼朦胧地跪在床边拉着她的胳膊。
“我没事。”白飞燕不大确定该用什么表情面对,但是她知道霍衣烟是个软性子,身体又病弱。
“太好了!”小丫鬟紧紧地抱住她,豆大的泪珠一颗颗地往下掉。
屋里的声音已经惊动门外的霍老爷霍夫人,他们从门外匆忙进来,看见坐在床边的霍衣烟,不由得神色复杂。
昨儿大夫言之凿凿,说了一堆病因,总而言之就是无药可救了。
今日,瞧着霍衣烟这脸色红润,气色如常,倒是痊愈了?
又或者是回光返照?
片刻后,霍夫人先反应过来,转头教训一旁的小丫鬟:“朝云,怎么伺候小姐的?”
她说罢就上前给霍衣烟把翻开的被子盖好,举止得体,态度温和。
被她这么一叫,白飞燕倒是有些记忆,这个青涩的小丫头名唤朝云,是从前霍衣烟母亲买下陪女儿玩耍的,两人自小感情就很好。
“朝云是我朋友,不是霍家的丫鬟,夫人若是有心想照顾我,就另派两个丫鬟过来。”白飞燕望着一张刻薄相的霍夫人,实在生不出什么好感。
“衣烟!怎么和你母亲说话呢?”霍震峰面露不悦之色,这女儿大病初愈倒是长了脾气?
母亲?
白飞燕弯了弯苍白的唇瓣,一脸失望地看了他一眼,她一个庶女,哪里配叫一声母亲?
她这个略显凶狠的眼神让霍相顿时愣住,那陌生又熟悉的眼神,让他隐隐不安。
异色的眸子,大邺朝人士不该有的眼睛。
被他这么一说,白飞燕瞬间明白了自己当下的身份处境,转而低头用力地咳嗽起来。
“咳咳咳,是女儿说错话了……咳咳咳……”她说着说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霍震峰这才想起女儿身子虚弱似的,一时皱起眉头,语气也温和几分:“去请大夫。”
霍夫人一脸的不耐烦,可她很快收起这种厌恶的情绪,转而带着笑脸关心地说道:“衣烟还病着呢,经不起折腾。以前也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你生病,又素来喜静,不愿被人打扰。我马上去挑几个伶俐的丫头给你使唤。”
而这一切都被白飞燕看在眼里,她转过头去,乖巧温顺地点着头,眼中却闪过一抹嘲讽的笑,这个霍夫人变脸还挺快?
然后,白飞燕又是猛地一阵剧烈咳嗽,顺势吐了霍夫人一身口水。
“对不起,我……”她说着又难受得咳嗽起来。
“没事。”
霍夫人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但她终究是忍耐了下来,脸上依旧带着虚伪的假笑,坚持把霍衣烟扶着躺下才出门去换衣服。
望着霍夫人的背影,霍震峰也说不出什么责怪谁的话来,不禁叹息一声。
朝云满面愁容,上前轻拍着小姐的后背,白飞燕捂着嘴巴不住地咳嗽着,极力憋着笑。
父女两人并没有什么话说,只是尴尬地站着,片刻后就听霍震峰说道:“我去门口看看大夫来了没。”
这种事自然不需要他去做,他只是不习惯这种氛围,心里莫名地滋长出愧疚的情绪。
他刚一出门,就碰见打扮得明艳动人的二女儿霍青语,她往里面看了眼之后,一脸的不高兴道:“父亲,怎么又叫人请大夫?不是说治不好?别在这个贱丫头身上浪费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