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1 / 2)

一切正如月芝预料的,吴周虽不肯和离,但在吴老太太的施压之下,还是同意了。

月华如水,倾泻在盛开的大红茑萝上,就像是为它们镀上了一层金光。

月芝倚靠在前世自己最常靠着的窗棂边,有一耳没一耳的听吴周的愧疚之言。窗外的景色这般美好,她已经记不起自己上一次这样有闲情逸致的赏月是在什么时候了。

“月芝,你莫要执拗,玉儿送往乡下,又不是见不到了,何必要弄成这般模样呢。”吴周实在不能理解月芝的想法,在他看来,虽舍不得玉姐儿被送往乡下,但是乡下离这并不远,若是想了,套了车去看便是了,何必弄的妻离子散。

“祖母已经打定了主意,相公莫要多说了,再说,玉儿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玉儿。”月芝实在不想再听吴周这伤人心的话了,出声打断了他。

“唉!”吴周甩了甩袖子,一声长叹,随即无奈的从袖中掏出了一张折的四四方方的纸放于桌上。

月芝看着那张纸,并不急于打开,待得吴周已走的没影了,才慢慢踱过去。

蜡烛已点了好一会儿,月芝拿起剪刀咔擦一声将过长的灯芯剪下。

灯芯一落,毕啵一声,摇曳的烛火印的人眼前有些恍然。

明明这只是薄薄的一张纸,但在月芝手中却好似千斤重,迟迟不得打开。

眼见的夜色渐深,再耽搁不下去了,月芝这才深吸了口气,抖着手将纸打开。

‘盖说夫妇之缘,恩深义重,论谈共被之因,结誓幽远。凡为夫妇之因,前世三年结缘,始配今生夫妇;若结缘不合,比是怨家,故来相对。妻则一言十口,夫则反木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犬一处。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快会及诸亲,各还本道。愿妻娘子相离之后,重梳蝉鬓,美扫娥眉,巧逞窈窕之姿,选聘高官之主。解怨释结,更莫相憎。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于时崇尚五年九月初十日谨立。’

明明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接到放妻书这一刻,月芝还是觉得心如刀绞,不由地放声大哭起来。

玉姐儿早早的被月芝哄睡着了,但是早些时间她就从下人的嘴里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虽此时尚不满五岁,但母女连心,一直睡的并不安稳,月芝一哭,她就醒了。

“娘亲,你怎么了?是不是爹爹不要我们了?”小小的人儿还不知道和离是什么意思,只知道他们说自己和娘亲要离开这里了。

月芝虽恨吴周,但是她还是希望能在玉儿的心中给吴周留下一个好印象,于是她抹了抹眼泪,哽咽着说:“不是,只是以后玉儿要和娘去另一个地方生活了。”

“娘去哪,我就去哪。”玉姐儿下了床,赤着脚哒哒哒地跑到月芝身前,扎进月芝的怀里。

月芝抱紧玉姐儿,“哎,我们两个在一起不分开。”

***

因着家道中落,月芝家中并没有丰厚的嫁妆,这也是吴家老太太不喜月芝的原因之一,因此翌日,月芝领着玉姐儿打后门出来的时候,也不过拎着两个包袱。

柳枝是吴家家生子,并不能随着月芝离开,只能在门口与月芝挥泪告别。

“少夫人,怎得好好的就与少爷和离了?姐儿也是他的骨肉,就算送到乡下,那些人也不敢怠慢了她。”月芝并未与柳枝多说,她日后还要留在府中做事,知道太多并不好,倒不如让她认为是自己舍不下玉姐儿。

“柳枝,你好好的。”说完月芝一狠心,拉着玉姐儿就往路上走了。

月芝从未有过这样的茫然,和离虽是离了,但是下一步她却没有任何计算,父亲去世之后,家中的宅院已经被变卖了,自然是没有办法回家,但现在天已经不算早了,手中的银钱也不多,一时之间倒是不知今晚该在哪落脚了。

“娘亲,婆婆!”就在月芝愁的不知怎么办才好的时候,玉姐儿手指前方大喊了一声。

月芝抬眸,顿时欣喜不已,“干娘。”

只见来的人是一个四十上下年纪的妇人,挽着倾髻,鬓云如堆的发上插着一朵大红花,圆脸盘上堆满了笑,一听玉姐儿这声婆婆笑得更是灿烂。

忙不跌的应声:“哎哎哎,婆婆的好孙女儿。”

“干娘,你怎的在这儿?”这也不怪月芝疑惑,赖婆子同她家都住在武林县,月芝还未出嫁时时常在她那买些珠钗、花钿,关系到也不错,只是后来嫁到这边之后除了去寺里上香已经极少去武林县了,自然与赖婆子见的也少了。

玉姐儿与赖婆子这般熟悉还是上次吴周要去镇上开分号,月芝担心,便上寺中拜菩萨,求菩萨保佑时在她家中过了一夜,也不知赖婆子使了什么法子,逗得玉姐儿一口一个婆婆,叫的比自家亲曾祖母还亲。

广华寺依山而建,上去要走九九八十一个大台阶,走完这大台阶又有七七四十九个极陡极陡的小台阶。那日去的时候天气极好,碧云蓝天,阳光明媚,谁知求了签,吃了顿斋饭,天就变了,一时间乌云滚滚,天雷轰轰,月芝担心回不了家,忙趁着大雨还未倾盆而下之时领了玉姐儿下山。

山上道路崎岖,马车自然是上不了的,只能在山下候着。

偏这日是浴佛节,来上香的人格外多,山下也是密密麻麻的挤着许多马车,月芝抱着玉姐儿一时间找不着自家的马车了。

月芝有心下来寻,但又担心人群挤着玉姐儿了,只好站在台阶边遥遥望着,企图可以找出自己的青布马车。

谁知还不等她找出马车,这雨就当头淋下。

就在月芝不知如何是好之时,赖婆子出现了。

“这不是杜家小娘子吗?”许久未有人喊她杜家小娘子了,月芝一时倒没反应过来。

赖婆子撑着一把姜黄色油纸伞左挤一下右挤一下,很快就来到了月芝身边,一番谈话才知道原来赖婆子是来与她女儿求子的,恰逢大雨,便想早些走,谁知刚走到山脚就见月芝母女在雨中,于是便喊了声。

赖婆子极其热情,一看月芝母女淋了个透,便要她去自家换身衣裳。

月芝念着小时候的情分,又见自己身上实在是不好见人,便随赖婆子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