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芝倚在窗边，双眼无神的望着楼下院子里的迎来送往。
霜降一过，天真正的凉了起来，窗户大开，寒风毫不客气的往屋里头肆虐。
站在一边的丫鬟顾念着主人的身体走上前想要关窗，但被月芝拦住了。
“少夫人……”
丫鬟戚戚地喊了一声，似有千言万语要说。
可月芝并不理会她，眼睛依旧茫然地看着下面。
突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娇滴滴的“娘亲”，惊的月芝连忙回头，可房里哪有什么小孩子，不过是楼下宾客的孩子在朝自己的娘亲撒娇，声音大了些，才传到了楼上。
月芝重新转向窗子那，屋里黑着灯，站在一旁的丫鬟没瞧见一抹冰冷的眼泪顺着月芝的脸颊滑落进衣衫里。
也不知过了多久，院子里重归宁静。
这是结束了？
片刻后，门开了，布鞋擦过地面的声音响起。
“吴周，你当真认为玉姐儿的死是意外？”她的声音透着久未说话的沙哑却也带着死如死灰的平静。
吴周停在了离月芝不过半尺的地方，不再向前走。
借着月色可以看出，他是一个生的极为俊秀温柔的少爷，文质彬彬，书生气十足，应该是一个对自己妻子极为体贴之人，不能够叫自己的妻子伤心成这般样子。
但就这样一个温柔的人，挥起刀来最是致命。
“月芝，我一向以为你是一个度量大的，怎的你就是容不下三娘呢？自打进府，三娘就拿你当亲姐姐对待，对玉姐儿更是亲生一般，她那样善良的人怎会心狠手辣去害玉姐儿。”
月芝听了他这话不由冷笑一声。
美人就算是冷笑嘲讽也是美丽的，虽这些天的痛苦已经将她折磨的瘦了一圈，但单薄的身形又为她添了一丝惹人怜惜。
不管怎么说，十年夫妻，感情还是有的，吴周看见这样的月芝还是心疼了一下，想要拥她入怀，好好安慰一番，但很快他就强让自己硬起心肠。
今日是来劝她的，不能再这样让她由着性子闹下去了。
吴周走上前几步，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才伸出手轻轻的拂去了月芝脸上的泪痕。
触手冰凉。
他关了窗，点燃烛台。
昏黄的烛光亮了起来，映的无情的人脸上都多了一份温情。
“月芝，三娘不过是一个妾，你依旧是正妻，我们的日子还是一样的过，孩子以后也还会有的。”
一样的过？还会有？
又是一滴泪滑下，流到月芝嘴边，是苦的。
月芝怔怔的，想着之前的一家欢乐，又想想如今，怎能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十年的夫妻感情，竟比不过一个青楼女子的一年，他是享齐人之福了，可谁能把她的玉姐儿还给她。
当初为了求自己松口接人进来，可是赌天发过誓会好好补偿她们母女的，这就是他的补偿吗？
多么令人绝望的补偿。
“老太太不是整天想着要抱重孙，现如今她如愿了，你也如愿了。”说着说着，声音哽咽，缓了片刻才接着说：“你们一家都如愿了，可我呢，我的玉姐儿怎么了，你们就硬要将她送走，如果不是你们，不是你们……”说到后面竟激动的咳了起来。
吴周抢上前去要帮她顺气，但伤透了心的月芝实在不想这么一个没有担当的人碰自己，一脸嫌恶的将人推开。
吴周被推也不恼怒，只是沉默起来，许久之后看着她说道，“玉姐儿的事是一个意外，谁也没有想到，若是当初我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拼了这条命都不会同意祖母的。”
他的话说的诚恳，满含愧疚。
月芝却笑了一下。
谁都说这是一个意外，但是没有他们的推波助澜，这个意外能发生吗？
那不知是真是假的游方术士随口说一句玉姐儿的八字和那武三娘肚里的孩子八字相克，全家都不管不顾不分青红皂白地要将玉姐儿送到乡下去，那孩子是他们吴家的骨肉，玉姐儿就不是了吗？
“吴周，我恨你。”月芝恨恨的吐出这句话，再不肯看吴周一眼。
吴周无奈，只得叹了口气先去了武三娘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