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1 / 2)

张婕妤是在年关过后不久入的宫。她说入宫后,与一名叫刘小环的女子交情甚好。刘小环是扶阳人,年纪比张婕妤略小,对于先帝在时宫中种种流言轶事如数家珍,当下之事反倒一问三不知。张婕妤觉得她天真烂漫,对她多有照拂。

入宫后,张婕妤由于父亲官爵稍高,被封为婕妤;刘小环家境一般,封为才人,搬去了别的宫室,从此相互走动不便,告别前约定些苟居高位毋忘姐妹之类的话。

张婕妤与其他宫娥住在启祥宫中,一日与宫中的老嬷嬷闲谈时,偶然提起刘小环,老嬷嬷很是惊讶。据这老嬷嬷说,她四十年前进宫时,也有一个扶阳女子名刘小环一同进宫,外貌模样都与张婕妤描述无异,只是那刘小环在某年冬天下暴雪的时候,深夜不知怎的跑到院里,忽然昏厥过去,待被人发现时,已经冻死了。

张婕妤回想起与刘小环交往的事情,刘小环平日里脸色总隐隐发青,手脚冰凉,所谈事情,也都是三四十年前老掉牙的话题,不由感到毛骨悚然。她心下不安,四下探听刘小环住在哪个宫室,当时进宫的人,竟无一知晓刘小环。而那个老嬷嬷,三天之后急病身亡,据说死时连唤三声“她在那里”,表情惊恐。

讲完这个鬼故事后,张婕妤惶惶然地看着两人。

王寄柔打了个哈欠。

“景秀宫中闹鬼,我们早就知道,也只道是宫娥间传闲话而已。那夜景秀宫中发现的尸体,我远远过去看了一眼,那身形模样虽看不太清,但大致是刘小环不差了。”张婕妤说,纤纤素手略微发抖,几次想端起茶盏,都没端起来,看起来楚楚可怜。

皇甫琦伸手过去,握住张婕妤的手,温言劝慰:“婕妤不必害怕。未做亏心事,何惧鬼敲门。”

王寄柔满脸问号。

所以皇甫琦耽误她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让一个宫女故弄玄虚地给她讲鬼故事?他到底是蠢还是坏,或是又蠢又坏?

敷衍几句后,眼看皇甫琦和张婕妤大有开始调情的架势,王寄柔决定不打扰他们了,寻个借口离开启祥宫。

她决定再去冰窖一趟。走在路上,系统君忽然弱弱地说:“亲,跟您说个事儿,刚才那个什么婕妤在说话的时候,老夫发现她对您的好感度极低,只有10左右。理论上陌生人的好感度一般是50-60,低于这个阈值这么多,可以断定,她对您有强烈的恨意。”

“对我有强烈的恨意?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有见过她,连她的名字都不知道,不至于吧?”王寄柔兀自奇怪,再说张婕妤表现得对她热情有加,实际内心如此憎恶她,令人感到很可怕。

“亲,您得防着她。”系统君提示。

王寄柔心想这未免太夸张了。莫非是张婕妤误会了自己和皇甫琦的关系,又想要勾搭皇甫琦,才对她产生毫无必要的嫉妒?

眼看还有时间,王寄柔又跑去了冰窖一趟。

皇宫中的冰窖靠近西侧宫墙,其内为拱形,面积至少有二百平米,窖门很厚,用于储存冰块、蔬菜瓜果等,那名死去宫女的尸体暂时停放于冰窖。

冰在没有空调的靖朝夏天是一种奢侈品,这口冰窖直接由工部都水司管理,每一块冰的出入都需有公文批准。这名无家的宫女尸身停放冰窖,已是很不合适,在王寄柔用御前侍卫的身份和圣上授意的说法力争之下,都水司才勉强同意将尸体暂存此处,但只能停两天,两天之后,无论如何都要拉出去处理。

而事实上,王寄柔真的、真的、不想见到她的尸体。

甚至一走近棺材,就能闻到那种反复上冻又解冻的肉的气味。

王寄柔蹲在棺材边上,琢磨着“反复上冻又解冻”这几个字。这名宫女究竟何时死去的?会不会在被嬷嬷发现尸体之前,就已经死去很长一段时间了?

据看管冰窖的人说,冬天时,采冰人从附近河道中采凿冰块,送入冰窖,冰窖经常有人进出,平日有五六人把守,昼夜不懈,若有异状,必定很快会被发现;二月初至四月底,天气渐暖,却又不至于热到取冰消暑,冰窖的门极少打开,便只留一人在冰窖外看守。如果那名宫女是当时死于此处,可能一两个月都不会被发现。

而二月初冰窖封门之时,正值那一百余名宫女新入宫。

再算算时间,还是顾长沉北上边境,率兵谋反的时候。

“这都些什么事儿嘛。”王寄柔嘀嘀咕咕地抱怨。她站起身,远离这具棺材,心想自己也不是法医,在尸体上研究怕不会又更多进展,不如让人将尸体拉走安葬了事。

她向地窖深处走了几步,举起手中风灯,四处看了看。

冰窖处于地下,没有窗户,无法采光,黑得像墓穴,周遭都是表面湿漉漉、不光滑的冰,寒气彻骨。如果不是守窖人在冰窖门口陪同,王寄柔估计还不敢孤身走到这里。

冰窖尽头砌着乌黑的砖块,湿滑、冰冷。她伸手按了按,感觉寒气直冲骨髓。冰窖看守在门口叫她:“姑娘,不敢过去,那边太冷,莫把你冻坏了。”

王寄柔后退两步,将手中风灯举高,看着灯光在墙上照出冰块的影子,交迭摇曳。

靖朝对冰窖开掘管控甚严,京城冰窖极少,其余三五冰窖皆在郊外,如果排除掉一些唯心主义的因素,在春夏之交之际,想把一个人冻死并迅速将尸体转移到景秀宫,这里最有可能是第一现场。当然,若有其他秘密冰窖、位面冰库、神秘力量之类的……当她没说。

王寄柔大致有了主意。她不动声色地离开了冰窖,毕竟她不想年纪轻轻就罹患风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