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须发皆白的老臣连忙道:“陛下清净化民,宽仁驭下。臣近日来一直忙于河洛赈灾事宜,饬令地方官豫将被灾分数,及赈恤事宜,现行宣示。”
皇帝冷笑一声,忽的翻了脸:“好个忠肝义胆的刘尚书!你掌管刑部,却越俎代庖,插手赈灾事宜。难怪叛贼顾长沉得以提拔重用,想是与你沆瀣一气!”
刘尚书兴许自恃位高权重,不慌不忙道:“陛下所言差矣。赈灾虽非刑部事宜,但户部孱弱,尚书、侍郎称病不朝;而顾长沉之事,则更与此风马牛不及了。”
皇帝斥道:“朕一日不整纲肃纪,朝堂便一日混乱不堪!先皇仁慈,致使祸国之臣孳生,朕该学开|国太|祖,先杀乱纪之臣,以一儆百!”
刘尚书闻言,大惊失色,连忙跪地求饶,连声解释非是越权,实乃朝臣更迭,尚未御定,业务划分难免稍有差池,如是云云……总之他越辩解逻辑越是混乱,皇帝早显不耐,用力将酒樽放下,咣当一声,门外冲进来二三十重甲持戈军士,团团将室内宾客围住。
众人皆变了脸色,王寄柔也不例外。
卧槽,真的是鸿门宴!
在座的文臣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倒是几名武将想反抗一下,立时被涌入的军士按倒在地。两名军士用铁戈指着王寄柔的脸,王寄柔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皇帝身边侍立的杨临风快步走过来,低声对那两名军士斥责道:“不得无礼。”
军士即刻退开,垂手立在一边,王寄柔十分讶异。皇帝叫她过来不是为了杀她的……那她是来干什么的?看话剧的?
“系统君?”王寄柔在脑海中呼唤。
“啊老夫死了。”系统君大声说。
皇帝脸上又挂了笑容,如果不是现场情况诡异,他的笑容几乎能够称得上是真诚了。只见他又问尚书左侧的大臣道:“宋少府呢?”
那名文人模样的大臣早是吓得体如筛糠,伏在地上结结巴巴地辩解他最近豢养姬妾,流连风月场所,无心朝政,什么都没有干,他跟顾长沉也不怎么熟之类,自然被皇帝斥责不问政事愧对俸禄。
余下几位将军多少也辩解了一番,陛下请息怒啊陛下明鉴啊陛下我们冤枉啊我们跟顾长沉不熟啊我们都忠心耿耿啊什么的,不过就现场情况而言,显然没什么卵用。皇帝也不多言,只冷冷扫视众人一眼。他的目光撞上王寄柔惊愕的眼神,王寄柔内心一震。
——皇帝的神情,充满了厌恶。他那双异色之瞳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深不可测。
“系统君?”王寄柔又在脑海中问道。
“好吧好吧亲,老夫诈尸了,老夫再回答一遍:皇帝对您目前的好感是81,应该不会宰了您的。”
“既然如此,便请刑部侍郎来,当众宣读诸位罪状。此处狭小,有劳各位移步江月台。”皇帝说罢,起身拂袖离席。
军士押着众臣下楼,那阵仗活像是扫黄打非办刚查了一个涉黄窝点,批量带走相关人员一样。王寄柔走在最后,不过不是被押出去的,而是杨临风很客气地请她迈动尊腿。皇帝要给她加一个罪诏易如反掌,可直到现在,王寄柔都没搞清楚自己出现在这个鸿门宴上有何用意。
端王皇甫琦正等候在走廊中,头发有点乱,衣服也皱巴巴的,看来是被王寄柔过肩摔之后不多时便匆忙赶到这里。见几名大臣被押出来,他吃了一惊,再看到王寄柔也在其中,便嚷嚷开了。
“皇兄可在?宁远将军为何也在其中?她何罪之有?顾长沉之事,她留在京城如何知悉?让开,本王要见皇兄!”
杨临风驻足拦住胡闹的皇甫琦,压低声音说:“圣命难违,请端王爷让些则个。”
王寄柔本来不想理会皇甫琦,面不改色地与他擦肩而过,却听皇甫琦叫了一声她的名字:“寄柔。”
声音之凄切,搞得王寄柔都以为自己马上就会被皇帝砍了。她回过头,见皇甫琦立在廊边,风从窗口吹进来,撩起皇甫琦的头发和骚气无比的朱红色发带。他怔怔地看着王寄柔,像要把她的模样镌刻心底一般。皇甫琦生得好看,这般神情更是令人动容。
难怪重生之前的王寄柔会倾心于他,不可自拔。
真可惜,这颗朱砂痣有如此美丽的一副皮囊。
他用口型对王寄柔说了什么,王寄柔没太看明白,也许是“我会救你”,也许是“不要害怕”,当然也可能是“你妈贵姓”……又有什么关系呢。
王寄柔低下头,随乌泱泱的一干人步下了江月楼的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