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凛烟这般反复,皆是因为他内心从小就觉得不会有人真的去爱他,随着这个想法在越来越多的人身上得到验证,他内心一次次告诉自己,他是不值得别人去爱的。
他太坏了,双手肮脏,灵魂漆黑,从里到外都透露着腐烂的气息。
没人会在他撕开美丽的皮囊后依旧如故的爱惜他,从头到脚从里到外的去喜欢。
太多人厌恶肮脏可怕的他了。
可方才的楚连川。
宁可逼疯自己,也要保全他内心里最美好的凛烟,这份至纯至净的爱意让自卑邪恶的凛烟惧怕惶恐。
他像个卑鄙丑陋的恶鬼,在楚连川的心里有一面镜子,镜子里的他那般纯洁美好,凛烟接受不了这样的反差,只得用恼怒愤懑去掩饰他的慌乱失措。
他伸出了恶臭脏乱的手指去触碰那面镜子,镜子里的人告诉他,他就是他。
凛烟已经不是震惊了,他害怕,紧张,手足无措。
楚连川应该像别人那样在心里把他判了死刑的。
可无论丑恶的他如何逼迫,楚连川也要保护着心中镜子里那个美好到让凛烟手脚发麻的幻象。
如今肆清却告诉他,他值得。
要让他相信,无异于让他亲手把保护自己的脏壳一层层剥削下来。
“那你呢?你信付尘风吗?你信他吗?”凛烟讥笑着指着站在不远处屋檐下等候的付尘风。
雨帘的阻隔让付尘风如在幻境中,肆清有些看不真切。
可他身形依旧挺拔从容,他就在不远处安安静静的等着肆清。
“我信他。”肆清肯定道。
她不信的是自己的命。
对于付尘风,她从来都是相信的。
凛烟抬起酒壶大口喝了许多酒,嘴角漏出些许,他捏起袖子擦去,眼角眉梢呈现出万种风情。
“你希望我把楚连川留着?”凛烟问。
肆清疑惑道:“何谈“我希望”这样的话?你应当问问你的内心,你想要如何面对他。”
其实她自己就是个在感情上一窍不通之人,她想得简单,喜欢就留下,不喜欢就直接推开,没那么多蜿蜒曲折。
可对于凛烟这种心思复杂之人来说,肆清这套必然不适用于他。
凛烟脑子里一团糟,他推了个酒坛给肆清,道:“陪我喝点儿酒。”
肆清陪他喝了些酒,说是陪着,酒几乎都被凛烟自己夺了去。
凛烟被付尘风扶着回了屋。
凛烟昏昏沉沉睡了一个时辰,雨已经停了,狩鹰带来的人做了很多火把,看来今夜他必须要去到他想去的那个地方。
楚连川也醒了。
他醒来像失了魂一般一动不动的躺着,无论肆清他们与他说什么,他都没什么反应。
就算楚家主与他说话,他也不曾有丁点儿回应。
吃饭时是付尘风喂他的,付尘风为人沉稳可靠,喂饭也细致入微。
原本对楚连川生还已经不抱希望的楚家主看到肆清他们像是真心对他好,家主心里升起了一丝希望。
狩鹰在旁观察着家主眼神的变化,他道:“楚家主,我们也并非要为难你们,只要老实带我们去找到金山,自然就放了你们,你也不忍心瞧着楚公子孤苦无依疯癫一生吧。”
痛苦的看着双眸空洞的楚连川,楚家主甚至想把楚连川一剑杀了,一了百了。
可他恨啊,恨凛烟利用了楚连川,杀了楚家那么多人,又将楚连川逼疯,更恨的是楚连川心里竟把凛烟看得这样重。
事已至此,楚家主已经分不清自己对楚连川是恨还是怜了。
“况且你们楚家,还有一个人活着,你忘了吗。”狩鹰继续道。
那个被割了耳朵的是楚连川二伯,功夫并不强,只是生在了楚家,没办法离开而已。
“你当真会放了我们?”家主问。
狩鹰冷声道:“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我带你们去。”
出发前凛烟有意躲着楚连川,直到出发时凛烟才出现。
楚连川被绳子牢牢绑住了双手,肆清付尘风在他一左一右,付尘风搀扶着他跟在凛烟他们身后。
凛烟刻意回避,没有直接出现在楚连川面前。
楚家主被两个黑衣人连拖带拉的扯着前行。
漆黑的夜里一群打着火把的人穿梭在森林里。
金山并不在无为山,而是以无为山为起点要绕行到几十里外的渊河边去。
夜里他们遭遇了狼袭,一番抵御后有个重伤的黑衣人被咬死了。
行了大半夜,最后在一个较为空旷的草地上安营扎寨休息。
楚家三个人被关在一处,楚二伯听着楚家主说了楚连川的事,哭得震天动地,恨不得把凛烟马上撕碎了去。
他大骂了几句,狩鹰嫌他吵闹,直接点了哑穴。
付尘风他们周围都是看守的黑衣人,他与肆清天为被地为床分别枕着自己手臂就倒下,付尘风带了那块从的棺椁里扯出的毯子盖在肆清身上。
对上肆清的眼睛,他道:“睡吧,我体格好,耐寒。”
三月的天到底是冷的。
肆清想到方才付尘风在狼群攻来时把他护在身后的模样,因为太黑,他一直护在她周围并未走远。
肆清是可以自保的,可付尘风的保护让她的剑一滴血也未曾沾染。
肆清低声道:“谢谢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