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没有威胁的语气,就那样平平淡淡的说出的话,在炎热的六月让他们瞬间如置身凛冽的寒风中动弹不得。
太狂妄!太嚣张!
陆泫倍感折辱羞愤,又不敢有丝毫怨言,垂头用余光瞥着那双普通的黑靴,只期望他说完了赶紧离开。
肆清毫无阻拦的,不慌不忙的离开了,仿佛方才打人不眨眼的那个人不存在似的。
小林子扶着池溪亭过来,看到陆泫被打得面目全非,他讥笑道:“你陆泫也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东西。”
陆泫想瞪他们,下一刻便觉得自己现在肯定无颜见人,还是一把抱住了脑袋,将脸遮得严严实实的。
柳祯此刻也不便再多说什么,只道:“你二人受伤严重,还是先回吧。”
池溪亭笑了笑,沉默着离开了。
方才听陆泫所言,似乎付尘风在宣王府住了五年,莫非是他付家被灭门之后的事?那五年后,他又去了哪里,怎的变成了如今的镇北将军了?
这其中缘由弯蜿蜒曲折,肆清想也想不明白。
抬手,肆清看着自己握树枝的右手,只觉得自己方才有些冲动了。
不过是听见有人诋毁付尘风,自己便这般沉不住气要为他出头。
可这池溪亭也太软弱了,连着全家都被人问候了,打架也能处于下风。
她可真是替付尘风觉得丢人。
闭着眼摇了摇头,肆清放下手。
她怎么又想到他了。
偌大的安城,竟也这般无趣。
让她连心都分不了。
肆清路过一家糕饼店,看这进出的人非富即贵,她进去买了两盒糕点,然后拎着精致的盒子回了无言居。
回来正好赶上戏叶在做晚饭,冬砚正在桂花树下闭目打坐。
将糕点放在桌上,坐在凳子上,看着眼角眉梢都极尽秀雅的冬砚,若有所思。
一缕清风带着荷花香吹入冬砚鼻翼间,他脑子里挥之不去的是肆清决绝的背影。
微微皱眉,他缓缓睁开眼,一双点漆似的眸子宛如被缓缓打开的大门,渐渐露出背后的繁星点点。
肆清在看他,确切的说在透过他,看向他不知道的远方。
可冬砚一动不动,他认真的坐在一丈处用目光将肆清认认真真,仔仔细细的端详一番。
她英气十足的浓眉,永远不泛浪潮的眼眸,眼下一颗泪痣宛如心头朱砂刻在他心间,高挺的鼻梁,薄唇微抿,似乎不知欢笑为何物。
相顾无言,惟有他在认真的记住她。
心间苦涩,冬砚自嘲一笑,肆清回过神,正好看到这一幕,她别过眼,道:“买了些糕点,尝尝吧。”
这么久,他们除了一日三餐,几乎不吃其他东西,她也不知他们是否喜欢吃糕点。
冬砚起身走过来,低着头打开盒子,捏了块桂花糕,轻咬一口,入口即化的软糯让他沉闷的心情好了些。
咽下去后,他道:“好吃。”
肆清那一点点的担忧散去,她道:“那多吃些。”
见两人关系缓和了些,戏叶抬着一盘热气腾腾的菜出来,道:“先吃饭吧,糕点留着饭后吃,冬砚过来帮忙抬些菜。”
冬砚放下咬了一口的桂花糕,将盒子收回原样,他看了眼肆清,然后去厨房帮忙。
肆清把盒子推向一边,安安心心的等着他们出来。
三人和和气气的度过了三天太平日子。
第四天早晨,隔壁的小林子敲响大门,给肆清递了个帖子。
邀请她两日后到宣王府参加宴会。
肆清拿到精致的帖子,打开看了一眼,字写得洋洋洒洒,倒是很符合池溪亭那个不知所谓的性子。
帖子里夹了朵鲜艳的合欢花,肆清将帖子合上,扔到了书桌上。
那朵合欢花是何寓意,她懒得揣测,可她这个人最不畏惧的便是威胁。
因无所谓失去,便无所谓畏惧。
换了件长袍,肆清第一次带着戏叶冬砚出门了。
刚出门没多久,模样玉树临风的肆清与容貌太过秀丽雅致的冬砚引来了不少人的注目。
可没多久,人们都朝一个方向靠去。
“听说镇北大将军回来了。”
“在西城门那边,陛下携百官为他接风洗尘呢。”
“是那个击退了炎国的镇北大将军?”
“是啊是啊,听说是个有着天人之姿的大英雄呢,主要的是,人家至今未婚,姑娘们早就将西城门围得水泄不通了。”
“再去晚点儿,怕是连他衣角都瞧不见了。”
行人互相交谈着得到的最新信息,肆清挪着步子朝西边走去。
冬砚皱眉道:“肆姑娘,您也要去看将军英姿?”
肆清一脸从容,道:“不可?”
冬砚怔仲片刻,道:“您随意。”
西城门那边的确围满了人,肆清他们到那里,莫说军队,就连到底围了多少人都看不清。
环视一圈,肆清领着他们来到一家酒楼,看这酒楼琳琅满目奢华无比的装饰,便觉得没个百十两现银傍身,都不好意思踏进去。
“给一间靠街的房间。”
伙计瞥了肆清一眼,随后低头敲打算盘,眼珠动也不动,懒声道:“房间已满,客官您请另寻他处吧。”
肆清他们衣着普通,发簪也是极其普通的桃木簪,身旁的戏叶佩戴的首饰也是寻常人家丫鬟用的那些东西。
除了气质和样貌出尘些,伙计实在是看不出他们哪里有贵人的气质。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张五百两面额的银票放到伙计的算盘上,肆清道:“可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