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梓豪去看陈娇,只是顺道而已。
忙完了采访,他要回家去见父亲,车子经过了医院,就顺便看了看她。
听赵婶说,她这次发烧很严重,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有39.5度。他担心她有其他的病,就特意过来看看,但这会挂完水,她已经活泼地聊天、背单词了,看起来也没什么大事,遂离开了医院。
回到家,他跟父亲汇报完毕,就去房间睡觉。
这房间,还是他小时候住的地方,后来去外国上学,归来之后,他自己买了别墅,就搬去了外面住。
房间里的摆设一如既往,是他喜欢的地中海风格,非常简洁的蓝白色调为主。
就在书桌的中央有一张照片。
照片的背景是个雾霭沉沉的小山村,云雾缭绕间有一面五星红旗。
他记得,五星红旗的下面是个很小的学校,只有两三间平房,墙上爬满了青苔。
那是他10岁的时候去的地方。
小时候,他相当顽皮,和弟弟赵梓城打架,不小心把弟弟推下了楼。
爸爸很生气,为了惩罚他,就把他交给了一个属下,说是:“我看电视上有一个节目,把不学好的富家混小子送去乡下锻炼锻炼,脑子就能开窍。我看你这个混账,居然欺负弟弟,也应该去猪圈里喂几天猪!”
那个属下刚好负责一个援建公益项目,要去大山里建个学校,就把他这个少爷带去乡下“受苦”,为期两个月,刚好一个暑假的“变形计”。
按照爸爸的吩咐,属下把他丢到了村长家中,让村长带着他去村上各家转悠。
就在那个村子里,他遇到了一个小女孩。
女孩梳着可爱的麻花鞭子,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个子很矮,皮肤蜡黄,很明显的营养不良,仿佛一根小草那么脆弱。
她家是村里的贫困户,爸爸去世,妈妈跑了,奶奶中风,家中只有年迈的爷爷一力支撑。
他难以想象那么困难的一家人,家徒四壁,米缸里连米都没有,有的时候还拿猪吃的米糠来充饥。
那天,村长带他去她家做客。
中午饭是女孩烧的,她用砖头垫着脚,给他们一行人烧了一锅的白菜,说是:“哥哥,叔叔,吃饭,我自己种的大白菜,可好吃了!”她的爷爷说:“我家条件不好,有客人来,也招待不周……”
女孩又给他盛了一碗饭,细心地挑去了石子,递给他:“哥哥,里面没有小石头了!”
笑得十分灿烂。
临走前,10岁的他抹了一把眼泪。
爸爸说中了,让他看看人间疾苦,他就会学乖一点。
然后悄悄地,学着故事书上做的那样,把一叠人民币放在了女孩的枕头下。
但是傍晚时分,女孩翻山越岭找到了村长家,小脸蛋红扑扑的,把一叠人民币如数归还:“哥哥,你的钱掉在我家了!我爷爷让我送回来!”
他拿着钱,愣了许久。
少年不知愁滋味,却知道自己再也忘不了这个女孩。
女孩眨着大眼睛:“哥哥,你数数看,钱少了没有?”
他没有数钱,只是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陈娇!”
陈娇不是金屋藏娇的陈阿娇,而是山中一朵小野菊花。纯洁善良,可爱活泼。
他和她的感情就在那个夏天生根发芽,彼时,他十岁,她七岁,都是半大的孩子。
陈娇送完钱,天色不早了,他自告奋勇说:“妹妹,我送你回去吧!”
“哥哥,我能自己跑回去的。”
“你是女孩,路上不安全,听话,我送你回去。”说完,他的小手拉着她的小小手。
路上,他们一起聊了许多。
陈娇并不知道他是谁,还以为他是村长的远房侄子。
——爸爸生怕赵家的财富惹来什么麻烦,所以外出,让儿子也保密身份。
一路上,他告诉陈娇城市里的故事,陈娇听得很认真。还一惊一乍的:“真的有那么长的火车吗?比咱们的田埂还长?!呀,那火车下面有多少轮子呀?!它拐弯怎么拐?!”有的时候则是感慨:“哥哥你知道的真多,我要是跟你去城里看看就好了。”
“你现在还小,等你长大了,一定能出去的!”他对她信心十足。
“哥哥,你人真好。”陈娇甜甜地笑了。
第二天、第三天……乃至整个暑假,他每天都去陈家找她玩。
两个孩子,两小无猜,青梅竹马,一起走过夏天的玉米地、一起爬树去捉知了、一起下河捕鱼,玩的不亦乐乎。
那时候,农村的孩子之间还流行“过家家”的游戏。村里的小伙伴们看他们感情好,还逼着他们两个扮演过家家,一个当爸爸,一个当妈妈。
陈娇说:“哥哥。”
他大声纠正:“不对,我现在是爸爸,你要喊我老公!”
村里的孩子哄堂大笑,道:“哦,赵小豪(他的假名)要娶娇娇做老婆了!”
陈娇转头看他:“老公,老婆是什么东西呀?”
——连爹妈都没有的孩子,自然不知道老公老婆的称呼意味着什么。
他们也蹲在田埂上互相说着小时候的苦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