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1 / 2)

“强扭的瓜不甜,他们俩天差地别,是真的不配!你这当妈的别这么犟,实在不行去雇主那儿求求情,换一对儿都成啊!”

移动舱在地板上轻灵地游走,舱内一个红发女人站在闻舒面前,絮絮叨叨讲着自己的经验之谈:“闻舒你别不信,虽说他们都是游戏NPC,但好歹入了我们写的小说,那就是我们的亲儿子亲闺女儿,他们到时候成了怨偶,别说玩家和雇主都不满意,你心里也不舒坦是不是……”

移动舱行至一个停驻点时猛地停下,舱门开启,闻舒抓紧舱顶垂下的吊环稳住身形,看到女人向前摔去伸手拉了一把。

女人抚着胸口道:“诶呦,刚刚真吓死个人。不过你到底是怎么想的,难不成真就这么认了?到时候进了游戏,可就由不得你了。”

闻舒表情认真,眼神却有些恍惚飘摇。

自己怎么就大热天儿出了门,还干起了这拉郎配的事呢?

是冰阔落不好喝?

还是空调房待不住?

不说别的,光是这拉郎配的两人都是游戏NPC就够坑了,结果她还得进游戏随时观察,把这两人的相处写成连载小说发到游戏论坛上参赛。

而且最惨的是,她还是个才转行不久的扑街写手。

这煞笔才做的事,到底是怎么发生在自己身上的?

闻舒走出舱门,看着游戏公司壕气得据说抹了金粉的天花板,深沉地思考着。

也许,她三天前是真的脑子抽了,被发小承诺的巨额奖金给迷惑了双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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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前。

夏蝉鸣噪,城市地面被锻成一块滚烫的白钢,阳光一径穿透林立的高楼,却在一座山间城堡前停了下来。

苍林沃野拥簇着阳光下淡金色的城堡,牛羊在草地上游荡。

城堡内部却是一派阴冷,似是有着一双无形的手遮蔽住所有妄图入侵的光线,将城堡内外撕裂成两个世界。

“哧。”

可乐瓶身上满是凝结的水珠,瓶口被旋开发出气流窜动的声响。

“咕嘟咕嘟。”

可乐眨眼间便被喝掉了小半瓶,闻舒抱着可乐,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她揉揉僵直的脖颈,又将双手交叉揉搓了一阵,坐回光脑前戴上意识传输器。

弱光被投射在她的脸上,原本明丽的五官在光线照耀下却显得苍白脆弱,光暗迷离间偶尔还能看到那藏于耳发后的狰狞伤痕。

闻舒沉浸在幻想中,口中念念有词,意识流随着传输,被整理成字句出现在光脑上。

忽然一阵急促的铃声冲入双耳,将她强行给拽了出来。

她摘下意识传输器,在看清光屏上显示的通讯申请后,手一撑想要习惯性地利落坐起,却听到腕骨发出咔的一声错响,愣怔许久才想起来——

原来那件事都已经过去半年了。

屋内传出一句叹息,墙上黑影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闻舒简单整理了下仪容将通讯接通,屏幕一闪便显示出对面的景象。

年轻的男人正歪坐在家中的书房里,他皮相生得好,五官清隽眉目温柔,身上又有着一股温润的书卷气,乍一看倒显得君子如玉,但看着他懒散的姿势,和其背后书架上摆的满满当当的各式手办,任谁都不能否认这货其实只是个宅男。

闻舒和男人是发小,虽然后来彼此分离了几年,但一年前阴差阳错在游戏里认出了对方,恢复联络后自然又熟稔起来,后来她还到男人打工的游戏公司当了个挂名的技术顾问。

浑身上下再找不出一点小时候那个西瓜头小哭包的影子,闻舒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

男人眉峰紧蹙,开口时嗓音如窖酒起封,馥郁醇厚:“你叹气干什么?”

“我在怀念那个梳着西瓜头,被狗吓得汪叽一声哭出来,结果嗓门大得把狗都吓跑了……”

男人磨了磨牙,眯着眼笑得阴恻恻的:“我可不是来和你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你们的队伍早已解散,职业又被民众抵制,你还非要住在那城堡里。说说吧,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闻舒装作若有所思地点头,将刚才码字的成果快速截图发了过去:“这我自然知道啊,所以你看,我现在转行开始写小说了。”

“不用,我已经看过了。”

闻舒:???

“虞辞生你给我说清楚,你怎么知道……”

虞辞生及时打断了她:“我这次就是要和你说这事,我们公司最近要和另一家公司合作,会有两款全息游戏举办联动活动,双方商谈后打算趁着七夕,请三位作者进入游戏把发生的事写成小说发表。任务总体并不难,只要完成就会有不错的酬劳,获得论坛评选第一的更有一笔丰厚的奖金。我打算帮你申请一个名额,你同意吗?”

“不同意。”

这句话就像一瓢冷水泼在了火堆上,原本热切的谈话戛然而止。

半晌闻舒先行开口:“真的非常感谢你能帮我,但还是算了吧,我现在对全息游戏之类的东西不感兴趣了。”

“你刚刚发给我的小说是全息游戏背景的,对吧?”男人看着闻舒嘴唇微动,就片刻也不停歇地继续说,“你别急着找借口,我就再问你一句话。”

说到这里男人坐正了身子:“你甘心吗?”

闻舒:“?”

“那件事已经过了半年了,现在一切都变成了这个样子,你真的甘心吗?”

自男人说出“那件事”起,闻舒就像是被定住了一般,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看着男人的嘴唇上下翕动,连光屏什么时候暗下去也不知道。

她抓过一旁的可乐瓶抱在怀中,顺着墙慢慢地滑坐在地面。

这句话就像绣花针一般,用力绵柔却毫不留情挑破了她用以掩饰的面纱,将她内里深藏的怯意曝露在阳光下。

她摊开手,看见掌心半月形的掐痕。

她甘心吗?

她用这句话反复拷问自己,却永远只有一个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