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流。
有人在唤她,一声一息。她转过身,却不见人影。周遭缥缈的雾气逐渐散,她终于可以看清了自己身处何处。
是……她蓦然捂住嘴巴。
太过熟悉的景致,仿若十五年来未曾变过。
东流。
她倏然转身,那人便在她身后,眉眼温柔。
心虚骤然满身心散开,她想逃离,却被猛然一拉,撞入那人的怀中被紧紧拥住。
东流。
他俯在她耳边,低低开口。
不要背叛吾。
不要爱上他人。
否则……
她蓦然瞪大眼睛,他衣上的饰珠明晃晃刺得眼生疼。
陪吾,一起下地狱。
向东流倏然惊醒,睁开眼,窗外早已暖阳高照,鹊鸟鸣啼。收回视线缓缓坐起,紧绷的身体终于慢慢放松了下来,向东流伸手抚了抚额头。
最近总是梦见了那个人,梦见了在森狱的种种。只是梦中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怨恨,毫无掩饰地充斥着他的双眼。这种如噩梦般的梦境,是要告诉她将要发生什么了吗?向东流不由得蹙眉,当自己完全融入这个世界之时,总会在不知不觉中忘了最初的自己。按压着眉间,向东流努力回忆着一些片段。
魔佛之后,是逆海崇帆,而在逆海崇帆以后,便是……森狱正式上线了。
思来想去,向东流低低叹了一口气。有些事情,终究还是会来的,躲也躲不过。有时候她会想,如果她不出车祸,不穿越,不到森狱,不抱那个人的大腿,不嫁给她,没有怀上他的骨肉,是不是结局就不一样了?又或者说,如果没有这个孩子,她也许不会多出了一份牵挂……然而命运总是在自己做好选择的那刻已经注定,自己种的果,再苦再痛,也要咽下。
十五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但足够她看着幼小的婴孩渐渐长成大人。分娩之痛任何人都无法体会,只有做了母亲的人,才懂得这种切身之痛。
痛中之苦,苦中作乐。当从稳婆手中接过包在襁褓中的小肉团时,她蓦然想起远在黑海之下那个人。
真是遗憾,并不能亲眼看到若他接过孩子时,脸上会有何种表情。
女人还真是个奇怪的生物。
她以为离开了森狱,对她来说是一种解脱,其实并不是,即便她从来不愿承认。只是每当看到无忧之时,她又会想起了他,一种叫思念的苗儿,在心底间生根发芽。
她初到苦境时举目无亲,好在搭救她的是那逗比得一拼的剑随风。虽然心间无比错愕自己是否走了狗屎运,无论到哪都会和名人扯上关系,当然这时候的剑随风还没有成名……连夜出逃森狱,马不停蹄,结果身体护得再好,她还是见红了。
慌张的剑随风抱起她一路狂奔至就近的医庐,医者误会中将剑随风骂得一脸懵逼狗血喷头。那时的她已经疼得说不出话,只能默默无言听着,无法做出解释。好在这孩子命大保住了,但也从此落下了病根,当然引起病根的原因并非只是此次见红,而是在她有孕之时还喝下了那么多的药物。
剑随风的确是一个值得信任之人,虽然行事作风有些不忍直视。于他们母子来说,剑随风确实是他们的恩人。
不过他亦是一个喜欢闯荡之人,无忧五岁之后,就没看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九重枫筑。
大概,成名了吧。只不过自剑随风离开的那日,案桌上莫名多出了一张鬼牌。向东流不知道这张类似扑克牌的东西从何而来,毕竟她所看的剧情只到剑随风出场这一集,后面的剧情就没有机会再看了。所以,向东流对于剑随风背后的身世,亦一无所知。想起剑随风在之时总感觉到莫名的视线,向东流有些蹙眉。
既然这张鬼牌在风仔离开之日出现,那必然是与风仔有莫大关系。
向东流将那张鬼牌收好,想着等剑随风回来之时再将它交与他,说不定,还会知道一些未来之事呢。
然而说起与原无乡的认识,倒是非常的戏剧性,搭建这座桥梁的,恰恰是自家的孩子与对方的徒弟弟。
不知何时起,无忧身后突然跟着一只甩不掉的牛皮糖,即便无忧有时候虎着一张小脸,一点都不想理这块牛皮糖。起初向东流并不在意,但日子久了,在细细端详那熊孩子之时,她突然脑补了这孩子长大后的模样。
所以……这是莫寻踪?!向东流突然无限感叹自己孩子的人气,果然是看脸的世界啊。
向东流第一次见到原无乡是因为他来喊自家孩子回吃饭。
原无乡第一次见到向东流是自己来找自家熊孩子拎回吃饭。
这种迷之戏剧的初见,多年后两人谈心提起时亦不禁哑然失笑。日子久了,由着最初生疏的“向夫人”、“原公子”逐渐变为直唤名字。
她突然发现即便过了这么多年自己看起来依旧很年轻,心想着是不是霹雳世界里设定的缘故,但她不是妖魔鬼怪高人先天,人即便再美,也会有老的一天。
于是她兴冲冲地找上原无乡,讨教了一下修(驻)身(颜)养(美)性(容)之道,对方脸上倒是看不出什么奇怪的表情,挺热心地教导她一些修身心法。
旁敲侧击,向东流以为如此便可以蒙混过,然而在她低头瞬间,低头看着她的人差点笑出声。
脸上都写满了自己要说的事,那些心底打的小九九,已经一览无余了……不过原无乡愣是一脸淡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向东流后来又在原无乡的指点下请铸剑师打造了一支长剑,名唤雪魄。既然自己的人生早已不平淡,那么修炼习武,必然也在自己的计划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