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势瞬间逆转,仿佛场面回放,之前围攻萨满部落的队友绝大部分倒戈相向,向库洛洛等人袭来。
库洛洛在飞坦出声的同时,已经看到了一个陌生人将小玛奇扛在肩上,飞奔离开的背影。他来不及去追,自己已经陷入重围。
又见反水!
这回终于轮到库洛洛自己尝到苦果。
平心而论,眼下这波刚才的盟友、此刻的敌人实力并不太强,和曾经在八区遇到的念能力者无法相提并论。但一来人多势众,二来出其不意,库洛洛猝不及防、左支右绌,霎时间已经多处挂彩。
来不及细思,他翻手具现出多日不用的盗贼秘籍,直接发动书中威力最大的能力——千里冰封!
令人牙酸的冻结声里,战场中心被清理出一片真空。库洛洛脱身后,顾不得料理原地的“冰雕”,毫不犹豫地纵身飞扑,将不远处已经危在旦夕的派克护在身后,架住大部分袭向他们的拳脚,同时一心二用,手上念书翻到另一页,几道弯月似的念刃飞出,浴血苦战的飞坦压力顿减。
这一波防守反击一气呵成,漂亮至极,但在派克的惊叫里,库洛洛还是狠狠吃了漏空的两拳,一口鲜血咳出。
来不及喘息,他一把扯住派克的胳膊,护着她且战且退,向身后兀自鏖战的岚烟兄妹靠拢。
锋利的念刃还在不断射出,飞坦得到喘息的时间,脸上青筋暴起、眼中凶光噬人,豁出命去的一轮反击之后,拼着侧脸上被利刃豁开一道皮开肉绽的伤口,劈手夺来对方的砍刀,满脸鲜血,突出重围。
“你去追玛奇!”库洛洛余光注意到那边,对他喊道。飞坦脚下一顿,毫不犹豫地抽离战斗,转身朝着玛奇被掳走的方向跑去。
这边,库洛洛护着派克、岚护着烟,四人终于背靠背汇合。
除去一开始就在周围的熟面孔,明显还有另一股势力的人大批加入,将四人牢牢围在中间。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四面八方都是裹挟着念力的拳脚利刃,库洛洛早已来不及翻动念页割伤了他的手指,库洛洛调集所剩不多的念力,再一次发动消耗甚大的千里冰封。
“现在!突围!”
“库洛洛!你没事吧?”
派克被库洛洛抓紧手臂,跟着他在垃圾山上一路飞奔,不断回头确认追兵还没有跟来,口中惊惶道。
库洛洛不过是勉力支撑,对她的关切闭口不理。
派克的脸色煞白,瞳孔放大了一瞬——他们手臂接触,被动发动的念能力自然为她提供答案。
因为从小被发掘出罕见的读心能力,她一直生活在十三区严密的监视保护之下,出逃之前从没接受过任何格斗方面的训练。进入二区后虽然已经磨练出一些身手,但也只与之前的莉迪亚相差仿佛。
方才的战斗里,库洛洛一直把她护在身后。身量尚未长成的少年比她还矮了一头,为了挡在她身前,在包围中硬挨了好几下重创。明明已经快到极限,却至今没有放开她的手臂。
也许,跟他走是她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就算今天死在这里,也不后悔。
库洛洛忍不住咳了一下,胸腔里传出的声音浑浊。身后,岚背着烟也艰难地赶了上来,声音疲惫:“总算逃出来了。库洛洛你没事吧?”
他们逐渐放慢速度,库洛洛掏出地图看了一眼。对应地图上各方势力的简单标注,他基本锁定了这次突袭他们、掳走玛奇的势力,稍微松了口气——
不是什么庞然大物,能做到这样的程度大概已经尽了全力。大部队都被他们甩在了身后,飞坦独自追上去,抢回人的难度应该不大。
对方是想得到玛奇的念能力,他心知肚明,小姑娘新开发的念技是柔韧锋利的念线,缝合外伤的效果极好。二区的医生何等宝贵,这不就被人盯上了?
以后还得更小心才是。
收起地图,库洛洛按了按闷痛的胸口,又咳了两下——刚才在战斗中有两下挨得不巧,直接伤到了脏腑。不过好在人都带出来了,到底还是稳赚不赔。
库洛洛看看左右,岚的身上伤痕累累,粗喘急促,背上的烟大概是伤了腿,脸上是失血不少的苍白。被他主要保护的派克也受了不少皮外伤,头发被削断好大一块,形容狼狈。
说起来库洛洛已经很擅长拉着个人一起逃命了。他保护派克固然没有对莉迪亚精心,但相应的,派克自己的抵抗卖力程度也比莉迪亚强了不少。所以这般加加减减,竟然也叫他们顺利地从几十个人杀红眼的天罗地网里逃了出来。
库洛洛面上不动声色,心中也暗道一声侥幸。
他调整一下呼吸,知道身后的敌人必定不肯罢休,重新找准前进的方向,示意四人继续加快脚步赶路。
身后敌人穷追不舍,四人又跑了几千米,迎面遇上背着玛奇、气喘如牛向这边跑来的飞坦。
两路人马汇合,对视一眼,默契地换个方向,并肩夺命狂奔起来。
不久就听到身后敌人兵合一处、气势汹汹杀来的信号。
比起库洛洛风箱似的浑浊呼吸声,飞坦虽然也汗如雨下,却显得更轻松一些,还有心情哑着嗓子和背上的玛奇玩笑道:“小丫头运气真好,再晚一点,就把你丢下去了。”
玛奇之前遭了偷袭,颈后挨了重重一手刀,现在还四肢麻痹动弹不得。之前飞坦追上玛奇,并不恋战,杀了两个人、抢了她甩在背上就跑,身后的追兵虽不多,却被追得比库洛洛他们还紧。
现在飞坦虽然把这事拿来调笑,但说的却是真话——如果到了危及自身的地步,他肯定是要丢下玛奇先顾自身的。
“我知道。”玛奇语气沉静,“谢谢。”
本就是这个道理——同伴救你是情分,不救你是本分,没什么可抱怨的。
之前逃出流莺街的时候也是,洪水来了,飞坦把她往岔路上一丢就紧着自己逃命去了,至于之后跑直线的飞坦被洪水追上卷走、趴在岔路上的玛奇反倒逃过一劫,那是另外的事了。不是每个人都能像莉迪亚那样决绝的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威胁别人放她离开。当然玛奇也明白,那时候没出流莺街,莉迪亚这么做多半是为了有契约在身不得不保护她的库洛洛,但这不妨碍她很承莉迪亚的情。
不过事实上玛奇倒觉得,像飞坦那样才是正常的做法。毕竟今后身边的任何人,都不再会是玛莎……
是的,她早就明白。
从库洛洛这边六人,到身后背叛他们的队友和想绑架玛奇的追兵,双方大概都没想到,这一追一逃,竟然就是一整天。
一方面杀红了眼,一方面不知道及时止损,或者对方还有什么非杀了他们不可的理由,总之我们的主人公几次觉得没问题了停下来,却又几次被身后冒出来的追兵骚扰,一直到日薄西山。
甚至因为这种疯狗一样死咬不放的气势,到最后居然传出了他们身上有宝物的谣言,一路上遇到的大小势力纷纷加入追捕行列,令库洛洛等人疲于奔命,狼狈不堪。
整个一场闹剧。
愚蠢的人做滑稽的事……却要他们的命。
明媚的夕阳,安静的角落。
疲惫到消沉、惨淡到绝望的气氛。
“我们根本甩不掉他们!”岚一锤地面,恨声道。烟抱紧他的胳膊,发出一声崩溃的呜咽。
“还好吗?”派克强撑着问玛奇,声音喑哑。玛奇把头埋在膝盖上摇了摇,手指抠进地上的垃圾。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库洛洛靠坐在一座垃圾山脚下,气息不稳地对周围的同伴道。
“你有什么办法?”飞坦问道。他脸上的伤口被玛奇用念线简单的缝合了,血迹干涸糊在脸上。
库洛洛歇了口气,掏出地图,在地上展开,示意其他人过来看:“逃不掉,就反击。看这里、还有这里,利用这些人……还有这处地形……我们可以这样……”
这番话他不知道在脑子里想了多久,流畅而不容置疑。
一处和别处没有丝毫不同的垃圾山下,六个精疲力尽的小鬼头,就这样定下了硬抗二区十几个大小势力的疯狂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