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疯子似的手舞足蹈停了下来,转头去看,被手电的光芒刺得睁不开眼,只能看到黑乎乎的一个人影。
我还没从长久以来的死寂环境中恢复过来,蓦然听到人声,只觉得无比激动和亲切。
是活人啊!
“大叔你好……这儿是哪里啊?”我冲那边有气无力地挥了挥手,情绪无比亢奋,但身体却早已越过极限。
我已经疲惫到连防备都提不起精神了。
好歹大家都是喘气儿的,何必自相残杀啊。
对面那人似乎对我自来熟又惫懒的死样子感到有趣,他轻笑两声,向我走了过来。
“小姑娘,你怎么会在这里?”
手电的光束从我身上移到我脚前,他走进光亮里,露出一张十分年轻的脸。明明听声音就是个中年大叔。
我眨眼适应着光线,含糊答道:“我被水冲过来的。诶,你不是大叔啊?大哥哥对不住了。”
我累得基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你叫大叔也没错。”那青年似笑非笑的道。“你说你是被水冲过来的?”他手电上下一晃,在我身上黑色紧身的潜水服上示意似的照了一圈。
“嗯。”我肯定,又问他:“这里是哪儿啊?”
都看到海了,还是不是流星街啊?
“这里是流星街。”那青年道。
“哦哦。”我点了点头,有些费力地转动脑筋。还在流星街啊,好也不好。好的是我能更容易的找到库洛洛他们,不好的是……流星街的人比外面危险很多,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等等,靠海的话……这里是六区?
据说六区都是高手啊。
我再看眼前状似无害的青年,强打着精神提起点儿防备。
我半死不活的闭上嘴,气氛顿时冷了下来。那青年还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好看到有些盛气凌人的一张脸,看起来可不像个敦厚人。
“你也是流星街的?”他问我,很肯定的语气。
“是啊。”我应道,伸手一指身后的山壁:“我从那里出来的。”
那青年侧头看了一眼后面,又看了我一眼,看不出神色,语气轻巧地道:“你跟我来吧。”
他说完打着手电转身就走。
“喂……”我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习惯了那把手电的光,他一走周围顿时黑暗下来,只有大海的浪涌声和呜咽的风声。
“等等我啊。”我小跑着追了上去。
追上那青年,我走在他身边,个头才将将到他的腰间。那青年也不理会我,自顾自在前面领路。我跟上他的步子,踩着海滩上的满地碎石怪硌脚的。
天知道我现在累得只想晕过去。
走了有一会儿,我实在忍不住问道:“喂……你带我去哪啊?”
“怎么不叫大叔了?”他却道。
“对不起啊……”我嘟囔道,实在没力气和他纠缠这个。我打起精神,用又甜又嗲的声音问:“大哥哥,我们去哪儿啊?”
“我家。”这次他回答道。
是回家啊……诶诶诶?我警惕地看着他的侧脸,他不是想对我做什么吧?手电光下,那青年的半张脸线条华美,既矜贵又冷淡,看起来倒不像穷生极恶的坏人。
拜托,坏人又不会写在脸上。
我心中打鼓,那青年却不再搭理我。我心里告诫自己防人之心不可无,但一时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闭上嘴巴,跟着他先去看看。
老天保佑我可别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啊!
一直走出这片碎石滩,脚下渐渐变成了细软的白沙。远处离海边不远,黑暗中安静地伫立着一座小木屋,从窗口亮着暖黄色的灯光。
那青年径直向木屋走去。
是这里吗?我跟在他身后,走近了才发现,这木屋不大,建的却很精致,外面露出的木材纹理细致而干净,不像是就地取材凑活搭起来的。
那青年随手推开门,走了进去,我在门口踟蹰一下,里面传来一句简单的命令:“进来。”
我抬腿迈进一片光的世界。
木屋不大,一室一厅的格局一目了然。那青年站在一进门的客厅里,身后是一整套沙发,沙发对面还有一个敞开门的房间,里面大概是卧室。木屋里东西不多,但该有的陈设都有。关键是头顶上亮着电灯——他哪里接的电?看来这家伙混得相当不错啊!
我忙着四处打量,进屋的步子就停了下来。
“看出什么来了?”
我回神,抬头看到那青年抱臂站在客厅里,带着几分戏谑地看着我道。他的声音比面容成熟一些,带着丝绒的质感,又很凉薄,感觉很不好相与。
我只好讪讪地扯一扯嘴角,慢吞吞地向里走去。
那青年坐在了背对大门的单人沙发上,双**叠。他看出我的手足无措,指了指对面的长沙发道:“坐。”
我老老实实地坐下,甫一陷进柔软的沙发里,疲惫和酸软顿时从每一个细胞里渗透出来,令我瞬间瘫软下去。
眼皮不受控制地向下垂了垂,我几乎支撑不住还裹在身上的厚重潜水服。要不是对面的人存在感太强,我真的可能会在这张沙发上直接睡死过去。狠狠咬了下口中的**,我才在刺痛里勉强打起精神,和对面的人周旋。
“老实告诉我,你是怎么到的这里?”那青年坐在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问道。
“说了我是被水冲过来的。”我嘟囔道,心里烦得要死,但还是老实回答道:“冲到一个山洞里,然后一直走,就走出来了。”我试图用最简洁不费力气的语言打发他。
“说详细点。”对面的人换了个姿势,上身前倾,很有压迫力地看着我。
怎么算详细啊?我暗中腹诽,被头顶的电灯晃得睁不开眼,敷衍道:“就是一直在地下么,我走啊走,走啊走,走了好久的。差点死在里面。”
“都经过哪些地方?”那青年也有点不耐烦,似乎不经常这样审问。
“我想想……”我努力开动几乎睡死过去的脑袋,“山洞……然后是峡谷……”中间有段可怕的记忆被我自动忽略过去,“……最后从山缝里钻出来了。”
我说得含含糊糊,倒不是故意隐瞒,只是累到极点,看人都是重影的,别提思考了。
“我的耐心有限,你最好一次说清楚。”对面的人彻底不耐烦了,声音冻人,一股隐隐约约的杀意刺激到我的头皮,我一个激灵坐直身子,睡意朦胧的眼睛也霎时睁开了。
松懈得太早了!
“好好好!”我赶紧道,逼着自己尽量细致的向前回想,开始给他详细描述自己走出来的经历。“我醒过来的时候,趴在一个水潭边,面前是一个天然山洞。我沿着山洞走了两个多小时……”
“……缝隙越来越窄,之后我吹到风,还有大海的声音。等我终于钻了出来,对面就是那片海滩。”说话期间我一直小心地观察着对面那家伙的脸色,在我说到峡谷的时候,他已经郑重起来,待说到尸坑,神色更是阴沉。
他本身就是偏阴柔的长相,似笑非笑时已经很难搞的样子,沉下脸来简直令人坐立针毡。我心说坏了坏了,怕是惹上麻烦了,但又不敢隐瞒——谁知道他知道这里面的多少啊?!
好容易说完,感觉跟自己又走了一遍似的,我出了一身冷汗,连累和困也不知道了。说到尸坑那段,我的脸都是扭曲的,要不是他一直不放松地盯着我,我简直想直接跳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