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刚才所处的是幻象构成的阵法中,但时辰却是没错的——孟瑜记得他们进来这小镇时还是正午时分,现如今折腾了这么许久,望一眼天色,竟然已经夕阳西下,快要入夜了。
孟瑜出神地凝望着天边那几近发紫的蓝,那颜色让他想起了前世时母亲常爱系的那条绛紫腰带,那是父皇送给母亲的,面料用的是外运来的苏州锦,又请了几百位绣娘赶制花纹——这都是听旁人说来的。
孟瑜搞不懂这些弯弯绕绕的玩意儿,只晓得母亲系那腰带时可好看了,他每每想起时,便仿佛有母亲温柔的笑靥近在眼前。
“李皓,你说,一个人如果一生都没做过什么坏事,那她下辈子会投个好胎吗?”
“这我哪知道啊,你得去问问地府的人。”
“我问过了,可他们不告诉我。”
李皓不由笑他:“就你?还去问了地府的人?”他悠闲地甩了两下尾巴,“好吧,就算你真能去问,但你也问不出来什么。连我这种小妖怪都知道,再弱小再卑微的玩意儿,哪怕是只鸡,是只老鼠,它的命也是不能随便让旁人知道的,要是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东西,可是要遭天谴的。这我可没跟你开玩笑。”
孟瑜当然晓得他这话不是开玩笑。
他母亲死得早,等到他死后进地府,她早投胎去了,也不知道是投生了个怎样的人家,现在过得好不好。本来他很少想起这件事,只不过他头一次亲眼见到死了这么多人,一个好好的城镇居然没了人烟,便不由想起了自己同样故去的双亲。
玄明正坐在那些惨死的尸首前默诵佛经,为他们超度亡魂。听他说,这镇中的人与入了圈套的行人都是被妖怪吸尽了精气而死,死状虽惨不忍睹,但其实死时并未遭受太大痛苦——这也是唯一可以稍稍安慰的地方了。
等玄明诵完经文,孟瑜问他:“和尚,这儿死了这么多人,要不要报去附近的官府啊?”
玄明答道:“……等到下一个落脚的县城再报官吧。”
他那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孟瑜不知何故,便听一旁的李皓奇道:“你觉得官府会管这种事?”
“死了这么多人,难道不该管吗?”
“嘿,”这黄犬咧开嘴笑道,“你还真是个年岁不大的妖怪啊。”
听这意思,难不成这里的朝廷地方官向来都是不管事的吗?孟瑜前世的大夏朝正是海晏河清的盛世,他父皇是颇受爱戴的明君,他兄长登基以后又励精图治,要说有一两个偷奸耍滑的官员,他信,但要说整个朝廷的官员都是这般行事,他自然颇为不信。
不过这事显然没人愿意多谈,便没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