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之予不耐烦道:“你这样的好朋友我林之予可无福消受,以后见面同陌生人一样就好。另外十多年前你在我家拿走的东西还麻烦早点还给我,免得因为这种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常见面,大家都不愉快。”
晓木看着自己伸在空中的手,脸腾地一下烧起来,手指蜷缩收成拳头缩了回来。她想了一会儿才小声说:“你不要,我就带走了。”
“我和你说我不要了吗?我给你三天时间,原封不动地还给我。我想我家地址你也能够找到,还是说你需要我再亲口重述一遍?”
晓木低头不语,他是没说不要了,只是忘在了那里,成了可有可无的存在。
林之予见她又想蒙混过去,怒气涌上头,“抬头,说话。”音量不大,但威慑力十足。
晓木被吼得一愣,条件反射一样抬头,脸上已经满是泪痕。
“哭什么?”
他这话一出,晓木哭的更加厉害,肩膀一耸一耸地抽动。
陈以安一直瞅着外面,眼看着晓木被骂哭了。
立马跑去跟顾家乂说:“顾老师,那个人前一段时间就打算找晓木姐的麻烦,我和晓木姐讲了,但她说她能处理。但是现在我感觉她处理不了啊,怎么办啊?”
顾家乂继续干活儿,头都没有抬,语气淡的出奇,“他们认识,你不用担心。”顺带朝外面也看去一眼,见刚刚已经离开的林之予大跨步走回店里,晓木还低着头站在原地。
顾家乂放下手里的东西,目光比方才冷淡了些,问越来越近的林之予,“怎么了?”
“方不方便借用一下你的员工,有点事情需要处理。”
顾家乂又瞧了一眼站在那里保持一动不动姿势的晓木,沉默了一会儿,方说:“好。”
“多谢。”
林之予打开车门抓着晓木的手臂让她坐进去,晓木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整个人往后缩,想要躲开。
她想把自己的手臂从他的手里抽出来,“我还要上班。”
“缺了你你们店也能转。”
晓木最后被他强行塞上车,说话时的鼻音越来越重,“我,东西,还你就是了。”
话音刚落,他整个人突然靠过来。
漆黑粗硬的头发刺到了她的脸,车内的空气漂浮着清甜的味道。他离得太近,味道的源头就在自己鼻尖旁,晓木屏息不想让自己掉入这样的陷阱。
林之予替她系好安全带,回到自己的位置,晓木方缓缓地呼气。
她猜想他也许现在就要拿走那些东西,于是歪过头看着他说:“那些东西都在家里,但我家里的钥匙还在店里。”
他只是开车,并不打算回答她的话。
晓木眼睛盯着前方的车辆,想起自己的失态觉得难堪又后悔。是以前养下的习惯害了她,曾经晓木只要受了委屈,在林之予面前就会肆无忌惮地哭出来。可现在呢?为什么要哭呢,他又不是自己的什么人,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他不愿意与她做朋友,那么连最后的关系都没有了。她的哭看上去就更加的无厘头,像是要借哭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这样一来自己倒真的成了平措口中那种居心叵测的人。
如果以前两人朋友都算不上,那么她的那些怨恨、悲伤、失望都没了理由,全都是她一厢情愿的事情。以前她还希望他能为自己这些利己的情绪负责,现在是万万不能这样,否则再过个几年想起来又会恨不得掐死自己。
“是要去哪里吗?”她小心翼翼地措辞,像面对陌生人那样。
林之予听完侧头瞟了她一眼,蓦地摇下车窗。秋天的风钻进车内,他方冷静了些。
仿佛刚刚站在那里泣不成声的人突然消失,冒出来的那点儿他很熟悉的感觉全都不在了。现在坐在旁边的只是一个多年不见的人,互动之间皆是尴尬和陌生。
中控台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没有等到回答的晓木朝那里看了一眼。邓茵两个字赫然出现在屏幕,她迅速移开视线。
林之予点了接听和免提,邓茵柔和甜美的声音传出:“之予,你在哪儿呢?我回来拿点东西,忘带钥匙了。”
“我半个小时之后到。”
“好,那我等你。”
林之予挂断电话,仍然没有与晓木聊天的打算。
空气凝滞。
晓木觉得听了这样温馨日常的通话,不称赞倒像是心里掖藏了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于是她在衣服上蹭干手心的汗,试图夸赞:“你们俩真好。”
“为什么哭?”
显然他对这种夸赞习以为常。
晓木反应了两到三秒。身体呈现出防御姿态,脊背挺直僵硬。
她的手摸索到衣服口袋,慢慢伸进去握成拳头。
有些人经不住别人问,一问那个委屈啊、伤心啊便在脑子里上蹿下跳。人跟小时候玩过的水气球一般,针尖点在上面,水滋啦一下倾泻。
晓木想,这次一定得忍住。他不是针,也不是玩气球的人,水怎么都不能嗞到他身上。
可这个为什么,晓木还真的答不上来。
林之予窝了一肚子火,怕这样下去不小心超速,于是靠路边停车。她又沉默,该说的闭口不言,不该说的那些伤人话一句不落。
晓木想这是要赶她下车,于是动手解安全带。
她很少坐这种高档车,解了半天也没解开。果然丢脸的事情都是赶趟来的,额角已经渗出了细细的汗。
林之予也不帮忙,只看着她徒劳地忙活。
晓木不好意思抬头。
终于解开了,她悄无声息吐出憋着的气,准备开门下车。
车门又打不开。
“听我妈说我出国之后你到处找过我,是不是真的?”
他依旧保持突袭,从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仿佛在问陌生人“家住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