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逐渐响起环卫工人清扫街道的声音,晓木手臂湿漉漉的,她掏了纸巾擦干净,又擦了自己的脸。
晓木以前从未想过自己会孤身应对人生的种种变故,她以为至少林之予会一直在她身边,可事实证明人生并不由人想怎样就怎样。
晓木到达金禾村的时候已经接近九点,她朝着那挤满人的房子走去,所有的情绪都哽在了喉咙。
有人领了她去堂屋,她慢慢靠近躺在那里的老人,轻轻揭开他脸上的白布,眼睛开始看不清他脸上的老年斑,看不清他的五官。
她跪着哭得不能自已。
有人来拉她。
有人说这人都不在了莫哭了。
有人说你外爷没遭什么罪就去了,是好事。
有人说平常没有回来看过,现在哭有什么用。
正像是村长电话里说的一样,外公的后事不需要她处理,除了守灵之外没有其他事情需要她做。
晓木坐在堂屋内的红漆凳子上,外公在堂屋正中央躺着。
周围特别热闹,就这一块安静的可怕。
三天之后外公入土为安,晓木将他住了数十年的老屋里里外外清扫了一遍,关掉电闸,舀净缸里的水,第二天离开了金禾村。
晓木回到C市,整理了自己这些年的衣服物件。衣柜角落里藏着的东西又跑到了眼里,纸箱有些软化了,一副即将灰飞烟灭的样子。
她把那些东西倒在桌子上,换了新的纸箱重新装好,用胶带封了口,再次放进衣柜,上面又盖了一层蓝布。
夜色深浓,晓木关灯闭窗,双眼圆睁感知黑暗。
她开始有些想念外公。
他在金禾村度过的每一个夜晚均如墨汁般浓黑,每深吸一口气,马上能吐出一滩墨水。
那样漫长的日子,他独自一人走完了。自己呢,自己能不能做到?
......
早晚的凉意爬上裸露的肌肤,夏天终于过去了。
下了公交车,晓木摘下耳机,慢悠悠的靠近狐狸手工店。掏出钥匙开门,空气里惊现一声短促尖利的汽车鸣笛声。
晓木暗骂没有公德,回头探查声音的来源。
一身正装的平措从一辆黑色的车上走出来,脚上的皮鞋擦的锃亮。
平措离晓木越近,越能看清她眉间小小的川字。他嘴一张预备讲话,她一个转身开门进了店内。
他快步赶上,晓木三一两下戴好手套、穿上围裙,取了工具不发一言地开始干活。
“这店是你开的么?”平措四下打量了一番。
“商品全在那边,你想买什么,自己看。”晓木言语冷淡。
平措冷笑一声:“你就在这离家不到两个小时车程的地方躲了十多年,真够狠的。”
留过学的都喜欢冷笑吗?
晓木不搭言,手里握着羊角锤敲钉子,一声一声扎扎实实。
平措像是下定了决心要惹怒她,在原地打转:“十几年都没有音信的人,是怎么做到让之予哥偏巧就在你的店里定制书架的?”
“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的可多了去了。”
“那你慢慢说吧。”
晓木开始不耐烦,放下手里的活儿,直接进入卫生间。
平措见状又跟上去,嘴里不停:“邓茵和之予哥之间也就差一个结婚证了,我劝你别再想搞什么破坏,起不了什么作用。”
晓木停下脚步,手心的汗蹭在衣角,头都没回,轻飘飘吐了个“好”字。
平措没想她答应的这么轻巧,瞬间有些过意不去。
原本还有很多刻薄的话都咽回了肚子,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才想起今天自己来的正事。他对着她的背影道:“爷爷明天八十岁寿宴,邀请函我放这里。”
快要出门的时候又扯着嗓子吼:“你爱回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