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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叛军入城屠杀已经过去整整一日,江陵城却还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横贯城中心的那条月河里还有尸体在浮浮沉沉。

幸存的百姓们都关紧门户,瑟缩在家中,无人敢出门。

这样紧张凝滞的氛围中,迎来了年三十。

往年的江陵城张灯结彩,焰火炮竹声震耳欲聋,孩童们拿着家中长辈们给的压岁钱结伴上街,买些糖人炮竹到巷子口玩儿。一年中,正月和腊月是孩子们最喜欢的时候。

可是今年的年没有一点年味,甚至到了晚上还能隐隐听到呜咽声。

梁景每天晚上都会出去,卢云没有阻拦,只不过每晚都会等他回来才熄掉房中的灯。

距离叛军入城已经有十来天了,但基本上每隔两三日就会有叛军来敲门,每次何氏就会带着两个孩子躲在屋子里不做声。

卢云没和她计较,每次都用卢父做借口把人打发了。

或许是因为看到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卢云虽然长得好看,但脸色苍白,看着有点邪性,加之身量还未张开,所以倒是没怎么勾起来人的淫邪之心。

叛军已经在江陵城的府衙驻扎下来,每日都会上街吃酒找女人,酒楼和花坊那种地方都是被撞开门,被迫招待客人的。

这些人常常不给银子,若是敢开口去索要,轻则被砸了店铺,重则便丢了性命。

街上已经看不见年轻的女子了,就是那种最穷苦的人家也不会让自己女儿出门,从荆南那种吃人的地方出来的人,无一不是穷凶恶极之辈。

年三十的晚上,何氏与卢云还是分开吃的饭。前者不愿意做饭捎带上二人,后者则是不愿意看见何氏那张阴阳怪气的脸。

卢家就一个灶屋,一直以来都是梁景在何氏做完饭后,再去厨房做他和卢云的饭菜。今天何氏却在灶屋磨磨蹭蹭,一直没有把灶屋让出来。

不过好在灶屋有两个锅,梁景直接占了里面那个锅,那是原本何氏准备蒸馒头的锅。

“我还没用完呢!赶紧出去!”何氏怕卢云,却不怕这个跟哑巴一样的梁景。

“一个奴隶,还想跟主人家抢,不懂规矩的东西!”

梁景没说话,拿起菜刀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然后用力剁掉了案板上的鱼头。

何氏被这一眼惊到,她甚至觉得这个奴隶的眼神比卢云那个邪祟的眼神还可怕,被他瞥了一眼,何氏只觉得周身一冷,仿佛自己再多话就会像那只鱼一样。

她想到了那天晚上再厨房发现的衣角,越发觉得叛军一直要找的人中就有这个奴隶。

“看什么看!”何氏中气不足到。

可等梁景挪开目光,她立即暗暗地松了一口气。

何氏这才惊觉自己的鲁莽,这人谁卢云带回来的,没准儿和卢云那个丫头一样充满着邪性,自己要是把人招惹了,怕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看着梁景,感觉自己的脖子凉飕飕的。

何氏还不知道,这些日子城中日日有叛军被杀。

她最后还是没蒸馒头,简单的炒了几个菜,然后用炉子蒸了一锅米饭。

梁景做的饭菜则丰富多了,有鸡有鱼还有腊肉,甚至还有几片绿色的菜叶子。何氏看的流口水,却只能端着自己做好的菜回正屋,带着卢雨和卢知文吃年饭。

原本卢家的菜都是仆妇去街上买的,可是两个仆妇早就辞工回家了,加上叛军入城根本没人敢上街卖菜,所以这些日子何氏吃的都是家中储存的干菜,至于荤菜则只有两坛腊肉。

不像梁景,他该出门还是出门,每次都能好端端的回来,甚至还能带点新鲜的菜。

何氏心中妒忌,但却知道两人的厉害,安静地窝在正屋吃着自己的饭菜。

其实卢云对梁景类似于叮当猫的技能很好奇,这大冬天的,他是从哪里搞来这些菜的?但梁景却不告诉她,她也不好缠着问,毕竟两人关系还没有那么亲密,况且她也要保持她高贵冷艳的气质。

翻过年,江陵城仍旧空荡荡的,很多屋子都被烧坏了,叛军似乎是沉溺与这种醉生梦死的生活,没有再攻打别的城池的意思。直到那位被他们尊称为大王的王义来了江陵,开始约束手下们。

王义能当这群人的头领,还是有几分聪明的。他任由这些人在江陵烧杀抢掠了十来天,满足了他们征服城池的初衷,然后再规整这些充满雄心壮志的人,继续攻打下一个城池。

可惜,他们是贫苦出身,却不能解救贫苦百姓们,反而无恶不作,暴行数不胜数、令人发指。

或许这个时候王义还不懂人心的重要性,但是他已经永失江陵百姓的人心。

被王义约束后的叛军们收敛了许多,但城中百姓经过年前的屠杀抢掠,对这群人的恐惧深入骨髓,以至于商铺酒肆开门的很少,街上的行人也没几个,被烧毁的房屋也无人去管,江陵城处处透露着一股萧条。

卢云戴着兜帽出门时,路上看到的都是一脸麻木的江陵百姓。见到卢云,有人甚至直接赶卢云回家。

她或许有些理解,银球赋予她这个任务的目的了?

卢云带着梁景去了她定银针的那家铁铺,店铺的门不出意外地紧紧闭着。

她站在门口,看着周围破败的景象,叹了一口气准备离开。

“前面的小姑娘你等一下!”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家叫住了卢云,“你是不是来找苏家小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