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同着那骗子约了时间，周涟涟穿一身男装站在墙角树根底下。冬日的太阳打下来并不让人难受，带着一些暖意。
到了时候，那人便露出脸来，相貌却是憨厚温和，看不出任何不对。周涟涟眼珠子一转，露出一个斯文好看的笑意来，她的打扮不算精细，仔细一看便能看出是个姑娘家。
那骗子似乎愣了愣，但是有些警觉地向着周涟涟身后看过去。
周涟涟后边一个男人的影子显现出来，那骗子悄无声息地收回视线，也不愿意多惹麻烦。周涟涟装作无事同她客套了几句，一口一个下次一同做生意。
她惯常会做这行，笑起来倒是有着十足十的诚心。
那人问了一句周涟涟后边的是谁，周涟涟随后打了一句是店里的就含糊过去了，要是说了是自己家的夫君，让自家夫人出来做生意实在更是奇怪。
尤其是还在场的情景来，黄小少爷那张脸实在是让人印象深刻，只要他一出来，更加麻烦大了，周涟涟只想尽快推了他，之后便是桥归桥路归路，至于那个人会不会掉在河里面。
这就是周涟涟知道也不想管的事情了。
周涟涟心里想着，面上的神色依旧是温温良良的，又询问了他家小子的近况，倒是把消息摸了个门儿清。那骗子不愿多呆，一会儿就走了。周涟涟回过身，对着黄锦行比了一个手势。
将手中好不容易拿回来的立契收好了，放在怀里。
本是打算认倒霉的事情，现在反倒拿回一城，周涟涟也不由得打心眼里畅快起来。
迎着光挥了挥手。“他不会再找回来吧？”
“这可说不准。”周涟涟走过来，听见小少爷的话。“不过他回来也没有什么用处。”
周涟涟开心起来，有些眉飞色舞的样子。一边的黄锦行定定地看着周涟涟的眉眼，前些日子下了雪，不过南方的雪向来下的不大，不过薄薄的一层，出了些日头就融化了，地上还有些湿润泥泞。她穿着黑色的靴子，立在后院间。
周涟涟实在不算高，现在瞧来不过到了黄锦行肩膀下边一些。
黄锦行低下头，看向自己的娇夫人，抬起手在她的鼻子上刮了一下。
周涟涟被他弄得愣了起来。
她张了张嘴，黄锦行已经像无事一样收了手，周涟涟看向黄锦行，带着不惹半丝情愫的探究，似乎想在他的身上寻找到一些熟悉的东西。她顿了顿神，终于问道。
“黄锦行，你这人还不错，为什么一定要这样不务正业？”
周涟涟盯着瞧他，几乎是从他的鼻梁眉眼一路瞧下去，若是这真的是黄锦行的样子的话，她反倒有些困惑划过心尖。
若是这才是真的黄锦行的样子，那最后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这个人会变成最后的一滩烂泥。
黄锦行不知道她再将他同上辈子的，甚至是几年之后的黄锦行作比较，便顺着她的问题说下去，“我吃喝不愁，何必辛苦。”
周涟涟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却看不出来哪一点，若是一个真的想着何必辛苦的人。是从哪里学来这些东西的，实在想不清。
周涟涟开口继续问道，“那你那些手艺又是谁教你的？”
黄锦行目光坦坦荡荡地落在周涟涟的身上，“自学的。”一脸自己极其天赋卓绝的样子，周涟涟瞧上去却是不信的，见他不愿意说，倒也不再继续问下去了。
黄锦行笑了笑，“好了。”黄锦行抬手揉了揉她的脑袋，“还有我现在哪里不务正业，你给我买的书还没瞧完呢。”周涟涟喉咙便被哽住了话，两个人并排向着府里走过去。
周涟涟瞧着黄锦行的背影，脑子里搜罗起上辈子是不是有些没有记得的枝节来。她的神思摇摇晃晃落到瞧上去极远的时间轴上。
她在许多年前也见过黄锦行这样的背影。
那是在五年的那个时间节点，那时候的黄锦行不在府上，黄夫人和黄老爷被外边冲进来的匪徒杀死了，她被黄夫人塞在地窖里，眼泪直流。外边很久传来动静，她缩在一边，地窖的板子被打开了，小少爷满脸是血，向她伸出手来。
带着她从外边乱七八糟的局势杀出去，小少爷那一天脸上没有一点松快的神色，也没有笑过。
那是她唯一一次见到过另一个小少爷的时候。
只有很短很短。
很短很短的时候。
从那一次开始，小少爷就好像烧尽了所有热量，到了广州，彻底落了下来。
周涟涟眯了眯眼，前头的日光给小少爷镀了一层金边，她用手扫过去，不过黄锦行的脾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呀。
*
黄家平常过日子不是个会奢侈享受的，只是周涟涟向来在家里用的东西异常精贵——这还得从她娘亲的生活习惯讲起。
周夫人虽可以受苦，也做得到舞刀弄枪不手软，但是日常吃喝住行能是一等一的好东西就都得是一等一的好东西，看起来不像一个风餐露宿的江湖人，更像一个世家大族的娇小姐。
周涟涟一直坚信也就是这一点，多少有在后头催促这周家经商事业发扬光大的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