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半，市体育中心的游泳馆里空荡荡的，只有水波拍打瓷砖的声音回荡在泳池上空。
这个点还不到闭馆的时间，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整栋建筑里只剩下哗啦啦的水声。泳池里，十四五岁的少女穿着泳衣站在浅水区，尽管只是沿着泳池边缘小心翼翼地摸索，护目镜、耳塞、浮袖等游泳套装却一个不少，显然十分惜命。
灯光骤然变得忽明忽暗，少女惊惶抬头，恰好目睹头顶的灯管散发的强光抽搐般闪了几下而后熄灭。紧接着，以这根灯管为中心的顶灯如同获得了什么信号，一个接一个地熄灭，黑暗迅速蔓延。
没过几秒，整个游泳馆陷入一片黑暗。
灯丝上残余的电流发出微弱的“嗡嗡”声，像是怪物得意的哼笑。
原本澄澈得一眼能望到底的泳池和黑暗糅杂在一起，成了深不见底的幽潭。
少女泡在冰凉的池水里，一阵阴寒沿着尾椎向上攀爬，她朝着上下泳池的步梯走去。
步梯只有两阶，一步就能跨上岸。
少女光裸的腿推开深深的池水，波纹激烈地荡漾开，悄然夹杂进另一种水声。
像是一尾鱼从深深的湖底游来。
一只灰黑的爪子掠过漆黑的水面，猛地扎进池中。
同时，少女脚下落空，原本水面只及腰的泳池突然变得深不可测，她一个趔趄，指尖擦过步梯，连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被一股不知名的力量拖拽到更深的水下。
泳池重新恢复平静，只剩一只橘黄色的浮袖漂浮在水面上。
几秒种后，池水剧烈地翻腾，如同一锅煮沸的开水。
尖锐的惨叫划破长空，同时一道人影猛地翻出水面，爬上泳池边缘。
“咳咳……”
新鲜空气涌入肺脏，呼吸都染上了浓烈的铁锈味，少女趴在岸边剧烈地喘息着，一条红痕突兀地浮现出她的眉心中间。少女对自身的变化毫无所察，她紧捏着护目镜，猛地回身砸向脚踝，第一下砸偏了，手和护目镜一起重重磕在瓷砖上，鲜血从伤口中涌出，少女眼中划过一抹狠厉，咬紧牙关，再次扬手狠狠砸下，正中目标，水下顿时响起一声哀嚎，紧攥着她脚踝的利爪飞快缩了回去。
少女顾不得起身，手脚并用地往后退，同时戒备地望着泳池。
黑色的影子鱼一样在水下盘旋两圈，不甘心地沉了下去。
后背受到了阻挡，少女一回头，发现自己已经退到游泳馆大门前，她转身推门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周围亮起微弱的光，关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怎么了，没事吧？”
少女一惊，回头时反应极快地把手挡在面前，透过指缝，她看见保安举着手电筒走到身边，朝她伸出了手。
少女顿时松了口气，双手无力地垂到身边，目光落在地上，突然呼吸一滞，身体剧烈地战栗起来。
手电筒的强光之后，保安的裤脚不停地滴着水，在鞋边留下一地水渍。
“啪！”
少女的手腕被一只冰凉的手紧紧攥住，手电筒摔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后，射出的强光聚拢在保安身上，灰色保安服往上，是一张肿胀发白到透明的脸，挂着极不自然的诡异笑容——
“抓住你了。”
卫燃犀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熟悉的天花板。
眉心隐隐作痛，她疲惫地揉揉额头，转头看去。
窗外，天色早已大亮。
——
晚六点，李小明回到包间时，全班同学已经到齐，除了卫燃犀。
团支书看了眼空荡荡的门口：“班长，她还没来？”
“我给她打过电话了，卫燃犀说她在图书馆，没时间过来。”
“这算什么理由啊！”有同学不满地嘀咕，“大家怎么说也相处一年了，上次叫她聚餐不来就算了，这次又不来……”
不知谁接了句：“她也太不合群了吧。”
李小明没说话，脑海中却浮现出大一报道那天看到的情形：
一辆白色汽车停在路口，车标是显眼的“BMW”。
车门“哗”一下打开，款式再普通不过的学生书包重重落到地上，接着一道身影飞快地跳下车——准确地说，是被推下车。
引擎发出嗡鸣，开车的人迫不及待地倒车、掉头，疾驰而去的瞬间，一只涂着金色指甲油的手飞快拉过车门。
被留下的女生却像什么事都没发生，弯腰提起书包拍去灰尘，掏出一副耳机戴上，神色漠然地走进A大校门。
“说起来，我一个阿姨以前好像跟卫燃犀姑姑家是邻居，听说她住她姑姑家的时候有点不太正常……”
菜还没上，这样带点神秘色彩的八卦正好能充当开胃小菜。
立刻就有同学追问：“她怎么住她姑姑家？”
刚才开腔的同学摇头：
“谁知道呢，我阿姨搬到那儿的时候卫燃犀已经在她姑姑家里住着了，据说三天两头就闯祸，总闹得家里跟蝗虫过境似的，有一次还把市体育中心的游泳馆都闹得闭馆了几天，连她姑姑一家都受不了她。”
“哎，我之前有次听老师议论，说咱们系有个学生精神方面有点儿问题，她又不住校……会不会就是因为这？”
眼看众人的话题围绕着卫燃犀展开，李小明几次三番想打断又插不进话，余光瞥见服务员推开包间门，他松了口气，如释重负：
“上菜了！”
同学们旺盛的好奇心就此打住，没过两三秒就把刚才讨论过的正主忘到了九霄云外。
与此同时，一道清瘦的身影走出图书馆大门。
卫燃犀看看阴云密布的天空，将雨伞撑在头顶，慢慢朝A大最近的公交站走去。
她觉得很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