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夙没有再说什么。
外面的打斗声渐渐平息，只听得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如洪钟般传来：“犬子对夫人大不敬，小老特来向夫人求个情。小老为大卫开疆拓土，征战无数，数十年不曾归家。此子又年幼失恃，平时疏于管教，以至于他轻薄无行，胡作非为。一切罪责小老愿一力承担。自愿断一手臂，以谢夫人。”
戚令毓大吃一惊，此人难道就是顾凌的父亲顾彪，那个战功赫赫，威震天下的汾阳王？
他若是为她的事断了一臂，天下的将士岂不是要寒了心？还会把所有罪责都推到她的身上。她本来是受害者，反倒成了加害者，受天下人唾骂。这一招的确是高明。
“慢着！”戚令毓惊呼出口。
顾彪置若未闻，提剑就往自己的左臂砍去。血光四溅，顾彪的一条手臂飞了出去。
“将军！”顾彪身后站着一片黑压压的将士，此刻眼睁睁地看着主帅断了手臂，纷纷惊呼出声。
顾彪痛苦地捂住断臂，跪倒在地，双眉紧皱：“小老已经自断一臂，求夫人开恩，放过犬子。”
戚令毓心一紧，一切都已经晚了。顾彪妄图自断一臂，以博取同情，她偏不如他的愿。冷冷道：“我说慢着，你没听到？”
顾彪一怔，没想到看上去柔柔弱弱的戚二姑娘会说出这般气势如虹的话。
“犬子得罪了夫人，罪过滔天，我们顾家总得给夫人一个交代。”
“我不需要。”戚令毓冷笑，直戳其要害，“汾阳王丰功伟绩，为大卫开疆拓土，保家卫国，战功无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实乃古今第一人。陛下器重你，将士们信仰你，你明知道自己的这双手是用来给陛下打江山的，却甘愿为了一个轻薄无行的庶子自断其臂，汾阳王这是要置陛下于何地？是要置励王殿下于何地？是说殿下他昏庸，为了一女子祸害了将军你吗？”
话毕，顾彪的脸色已经惨白。
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出来，戚令毓这句话是字字珠玑、掷地有声。指责汾阳王意气用事，缺乏理智。更有那聪明之人，听出来更深一层的意思。是说汾阳王故意将励王和戚令毓至于骂名之中。
但是也有汾阳王的死忠站了出来，指着戚令毓骂道：“我们将军为国抛头颅、洒热血，出入不下数百场战役，身上到处是伤。为了三公子，自愿跪在你这个无名无分的女人面前，已是抬举了你。难道就因为你是励王的侍妾，就可以尊卑不分，肆无忌惮地接受将军的下跪？”
又有人附和：“不就是一个女子吗？顾三公子又没真的把你怎么样？有什么了不得的？还真把自己当王妃了！”
一时风向又转变了。
众人七嘴八舌地议论，顾彪只垂着头，看不出悲喜。
顾凌立在顾彪身侧，唇角浮现出一抹几不可见的笑意。牙尖嘴利，就连顾彪这种老谋深算的人也被她讽刺了一遍。
将士们对着戚令毓一阵冷嘲热讽，戚令毓正准备还击。步夙摆了摆手，示意她不要动。他自己则大步流星走出门外。
一轮朗月悬挂在夜空中，在如水的月光下，可以清晰地看到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由不屑与讥讽逐渐转变成了惊艳和崇敬。
一时鸦雀无声，数百名将士的目光都钉在了步夙的身上，犹如仰望天神般，双膝发软，情不自禁地跪了下去。
他们都是鲜于回京的将士，虽然远在边关，但听过不少关于励王容貌的传闻，今日还是第一次见。以前他们皆是嗤之以鼻，传闻已经够扯了。什么人才能美成那样？他会比女人还美？
可在见到真人后，就觉得传闻丝毫不为过，反而还说小了去。这哪里是貌若天神，简直是从画里出来的一样。不，比画里的还要美上三分。他长了一张魅惑众生的脸。
在看他身后的女子，巴掌大的小脸上有两只黑黝黝的葡萄似的眼睛，红唇娇嫩欲滴，还有小巧精致的鼻子，体态婀娜，柔美乖顺，让人一看就充满怜惜之感。与刚才屋内那说话的女子，似乎完全挂不上钩。只是她紧抿着嘴唇，双眉紧锁，显得有些严肃自持，一点儿也不像那祸国殃民的妖姬。众位将士都觉得她亲切可人，仿佛自己的妹妹般惹人怜惜。
刚才说话的人没了声音。众人炼神屏息，不置一词。
“是本王要杀了顾三公子，与她无关。”步夙居高临下地平视前方，声音极其好听，就是光听这声音，众人也觉得这声音的主人肯定是一个大美人。
“至于她的身份，你们觉得她不配让顾将军下跪，那本王可以封她为王妃，这下你们觉得够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