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er70
首尔也在下雨。
李民勇走出警务大楼,仰头看着从黑色夜空不断飘洒下来的雨,密密麻麻的,像冰凉的密织的网,盖在脸上,他抹了一把脸,去车棚取车,已经九点多了,警务大楼亮着灯的办公室还不少,他回头看向六楼的一间,灯火通明的,看高检察官的势头,大概要在警察厅通宵了。
手机在响,他以为又是家人打来的,也没看,说了句马上回来就要挂。
“李警官”
是敏静打来的。
“哦,徐警官,怎么”
“朴正云死死了?”
两条浓眉向下搭拉着,听到那边汽车鸣笛的声音,问:“你在哪?”
“首尔,李警官,允浩他”
“告诉我位置,我就过来。”
“清溪川站。”
听敏静话里的意思,她已经知道了,而且不是从李允浩那里知道的。
是谁告诉她的?父亲压着警察厅,在案件调查阶段,不让对外透露风声,媒体方面应该还不知道的,她是怎么知道的呢?
高泰和?
想到那张脸,不由朝车轮胎狠狠踢了一脚。
虽然不那么八卦,有那么两次还是觉察出那个李家的冤家对头对敏静的心思。
这下,那家伙该在敏静面前把允浩踩在脚下□□了。
驾车到清溪川站,看到在路边抱着胳膊瑟瑟发抖的敏静,心异样的跳了一下。说来奇怪,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在和她相处的时候,心里就有那异样的跳动。是什么时候呢?是她对自己说真希望永远这样开下去?是她说迟到的圣诞礼物,就当是圣诞老人的雪橇坏了?还是她哭哭啼啼的把手按在自己中了刀伤的腿上?焦急的看着远处抱怨救护车怎么还不来?自己并没有放下申智,就算没抱复合的希望,心里还是爱着那个女人的,可是自己不知不觉的对这个搭档有些不一样的心思,还说高检察官,自己不也是的。
下着雨,她穿得是件单薄的裙子,也没带把伞,被吓慌了吧,站在遮雨棚外面了也不知道吗?
车子靠边,摇下车窗,喊了她一声。
“李警官”
她嘴瘪了瘪,走过来上了车。
她真是吓掉了魂,坐上来眼巴巴的看着他,也不系安全带。
“安全带。”他提醒着,发动了车子。
“是高检察官跟你说的?”
“不是,吴警官给我打了电话,允浩他在哪儿?”
“在经纪公司。”
“现在在哪儿?他手机打不通。”
“现在在经纪公司,他的手机被监听了,所以干脆关了。”
“我想见他,李警官,带我去那里好吗?”
李民勇看了她一眼,没吭声,把车开回了黑石洞。
在李家,敏静还以为会看到乱了套的一家子。
没想到,除了罗文姬在唧唧咕咕,允浩的父母、爷爷情绪冷静,敏浩也在,在喝着咖啡。
见到敏静,李顺才还安慰她不要担心,让她忍不住哭了起来。
本来还想着要安慰允浩的家人,自己反倒哭了。
她这一哭,让罗文姬翻着白眼冷哼了一声。
抹着眼泪的敏静接触到罗文姬的眼神,打了个冷颤,蓦然意识到那眼神的含义。
敏浩是允浩的律师,可以去s见允浩,他对那晚发生的事从允浩口中作了了解。
敏浩说,允浩在9月1日晚十点零六分给朴正云打电话,要见面,朴正云让允浩去霁云山庄。霁云山庄是首尔早年的高档小区,座落在汉江北,与江南隔江相望,里面多是二层别墅,朴正云在霁云山庄的别墅是父亲朴赫实名下的房产,送给儿子结婚用的。十一点半左右,允浩到了霁云山庄朴正云别墅前,他那晚开得是玛莎拉蒂,下着不大不小的雨,他到了后给朴正云又打了电话,说在门外。
朴正云出来开的门,让他进去喝一杯。
允浩进去了。
十几分钟就出来了。
他只是把那家伙打了一顿,仅此而已。
不过,他原本是想折断朴正云一只胳膊的,在他殴打朴正云的十几分钟里,朴正云除了还了几拳头,都是在招架躲避,不像以往的作风,似乎是在任他打一顿。所以在他拧着朴正云的胳膊准备让那家伙尝尝骨折的滋味时,突然听到朴正云说了声对不起,他就放了手,然后从朴正云家出来,开车离开了朴正云家。
9月2日凌晨八点四十分,警察厅接到报案,报案人是朴正云的未婚妻,说朴正云被害。
关于案件方面,李民勇了解的多一些。
李民勇接过来说,朴正云被人勒死在家中,凶器是一条灰色领带,法医鉴定死亡时间大概在凌晨四点至五点,这是李民勇凭以往的交情,私下从法医那里获取的信息。法医还说朴正云的伤痕比较多,身上有不少淤青,额头被重击过,应该是在现场发现的圆凳击中的,不过造成死亡的原因是窒息。至于侦查方面,李民勇不能直接参与侦查,不过致周参与了侦查,致周说允浩已被列为头号嫌疑人。
霁云山庄是早年的高档小区,监控设施少,小区没有门,有东北两个出入口,从东边出入口的监控看,李允浩的车是9月1日晚十一点十二分进入霁云山庄,9月2日凌晨五点五十三分开出。那晚下雨,朴正云门前的空地上,因雨水冲掉了车轮印,不过大门左侧的草地有几道玛莎拉蒂后轮印。朴正云未婚妻七点多到别墅发现未婚夫死在家中,因害怕,给两边的家人打了电话。朴赫实在釜山,朴正姬和罗润妍的一个弟弟随后赶来霁云山庄。到八点四十警察厅接到报警,接线员叮嘱务必保护现场时,现场已被严重破坏。一开始调查任务是交给李民勇,高检察官一听死者是朴正云,在李民勇出警前换下了他,李民勇无奈,只好暗自嘱咐致周用点心。虽然现场破坏严重,致周还是对痕迹进行了细致侦查和提取。勒在朴正云脖子上的领带通过朴正云亲属辨认,是朴正云自己的,现场有横七竖八的酒瓶,烟蒂,一个木头圆凳的边缘有血迹,朴正云额头有伤口,朴正云手机上的通讯记录,最近的三条通话,一条是李允浩打给朴正云的,时间是9月1日晚十点零六分,一条是朴正云打给严承贤的,时间是9月1日晚十点半,最后一条又是李允浩打给朴正云的,时间是9月1日晚十一点二十二分。
初步的侦查就是这些,所以的痕迹提取结果还没出来。
敏静做了几年警察,虽没多少实践经验,这样的案子还是能想到关键点。
李敏浩说允浩9月1日晚十一点半左右到了朴正云霁云山庄的别墅,十几分钟后离开,李民勇从致周那里了解到允浩的车在9月2日凌晨五点五十三分开车霁云山庄,这中间允浩去了哪里?
敏静把疑问问了出来,敏浩看了看她,神色不太对。
她从梦中惊醒给他打电话,响了四十几秒他没有接,到早上五点多有他的短信。
原来他去找了朴正云,她的惶惶不安是不是因为早就在担心他找朴正云?
她应该想到的,他那么在乎她,怎么会不找朴正云报仇?
可是
,他只是打了朴正云,他不是那种因为恨就置人于死地的人,他最终连原本想让朴正云骨折的念头也放弃了,可是,他为什么到9月2日凌晨才离开霁云山庄?
敏浩为什么回避她的问题?
她心里乱糟糟的,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朴海美拍拍她的肩,叫她不要担心。
“允浩这些天会在s,他没事,只是为了演唱会预期举办,经纪人把他看死了。”李敏浩看着敏静说,俊秀的脸上带着些许微笑,“所以暂时就忍忍,别见面了,明天我会给他带个新手机去,让他给你打电话,不过最好不是打你这个手机,你的手机可能也被监听了。”
他说完站了起来,他还要回律师事务所。
敏静点着头,跟着站起来,看李敏浩去换鞋,也跟了过去。
“是要走吗?”朴海美跟过来问。
“内。”敏静失魂落魄的。
“在家睡吧,你这手还要人照顾。”
“没什么要紧的了,好多了。”敏静推辞着,已经换好了鞋。
“回银河公寓吗?”李民勇问。
“内”
“我送你吧。”
“不用了,我搭敏浩的车”
李敏浩微微怔了一下,已然知道敏静的意思。
但是敏静还是没听到答案,她在楼梯处就迫不及待的追问,敏浩却说他也不知道那几个小时允浩到底干什么去了。他说9月2日这天,他见了允浩两次。一次是中午吃午饭的时候,叔叔打电话给他,说朴正云死了,朴正云的手机最后通话是允浩,门前发现玛莎拉蒂车轮印,警方初步怀疑允浩有作案嫌疑,他挂了电话就给允浩打过去,立马赶去见了允浩。允浩听到朴正云死亡的消息很震惊,说了约朴正云见面的时间,到朴正云别墅的时间,打朴正云后离开的时间,前后不超过半小时。另一次是傍晚的时候,叔叔又来电话,说监控发现允浩的车进入和离开霁云山庄的时间,敏浩又马不停蹄去找允浩,问他为什么时间上对不上?从到朴正云家至离开朴正云家,不是说前后不超过半小时,为什么监控拍下2日凌晨才离开?对于敏浩的问题,允浩沉默了一阵之后,只说人不是他杀的,怎么都不会变成他杀的,至于他为什么到2日的凌晨才离开霁云山庄,不愿意说。
敏浩是允浩的律师,如果这件事要走诉讼,他必须知道全部过程。
但是允浩认为警察的职责是抓住真凶,他没有杀朴正云,以什么来定罪?他那晚去了哪里,与案件无关,他可以不说。
“还是送您回家吧,这样让人不放心,允浩知道了会担心的。”
把敏静送到银河公寓后,李敏浩蹙着秀气的眉,建议着。他这几句话,不知不觉用了敬语,说完才意识到,有些不好意思。在称呼和说话上,真是别扭了一阵,年龄上他比敏静少两岁,是需要说敬语的,身份上他马上就是敏静的哥哥了,说敬语就太奇怪了。
“我左手很厉害的,可以照顾好自己。”敏静挤出笑容。
李敏浩笑了笑,没再说什么,挥手说了声再见。
夜里是在辗转反侧中过来的,七点多钟爬起来梳洗,由于右手不便,头发就梳开披在肩上。
穿衣服让申智帮了忙,早餐也是申智煮的,吃了早餐像往前一样去上班了,申智劝都劝不住,没办法打电话给李民勇,要李民勇命令敏静在家休息。
“随她吧。”李民勇这样说。
敏静的心是悬着的,她怎么能在家待着,她怕她会疯。
但是在警察厅待着,又能怎么办呢?她数次想去找高检察官,又不知以什么理由
,向高检察官打听案子的进展吗?其实案子的进展如何,她担心什么呢?就像允浩说的,人不是他杀的,怎么都不会变成他杀的,他不是凶手,她有什么好担心的?可是她就是担心死了,每时每刻都在担心。
高检察官几乎不在警察厅落脚,早上来了就走了,还有致周以及参与调查的几个,一整天都在外面作调查。
敏静站在窗前看着他们的警车开出警察厅,感觉要晕倒。
允浩用新号码给敏静租住的公寓打过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敏静止不住的哭,后来敏静想起小时候奶奶说过的,总哭是不好的,会给身边的人带来不幸的,她想是不是自己哭多了,才让允浩遭遇不幸的。
9月4日傍晚下班前,敏静把复印好的文件送去给警务长,在门口听到高检察官的声音。
“我掌握的信息怕是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哦?掌握了什么信息?”警务长问。
“明天就知道了,昨天和今天的传唤都没来,明天直接拘传。”
“拘传?”
“他若不想搞得人尽皆知就会自己来了,过了中午十二点我还见不到他,就等着拘传了。”
抱着的文件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说着话的两人没了声音,高检察官走了出来,敏静蹲在地上看到他的鞋,抬头看向他的脸。
他比自己想像的还要让人讨厌啊。
高检察官蹲下来帮她捡那些文件,什么话也没说,捡完还把她手中的那些拿了过去,回身放到警务长办公室,还是什么话也没有,走了。
“高检察官!”敏静喊着,追了过去。
他正从警务长办公室旁边的步行梯上楼,听到敏静喊他,放慢了步子。
心跳得好快,下一秒就要一下子骤停似的,敏静蹬蹬上着楼梯,在离他三级的位置停下来,对着他的背,喘了口气问:“这个案子,高检察官,您您是”
高检察官转过身,盯着她。
“您是公事公办的吗?”她鼓起勇气,直视着他问。
“徐警官认为我有私心?”
“我希望没有,您是检察官,最正义的检察官不是吗?”
“对,所以我一定会公事公办的,但是你好像不太放心啊。”
“您别管我怎么看,您自己做好问心无愧就行了。”
这几句话说得□□味颇浓,敏静的脸涨红了,眼里亮晶晶的,她真的冷静不了。
“是不是想起我曾经说过的那些,对我怀疑了?”高检察官招了招手,往楼上走。
敏静跟在后面,一直到了他的办公室,他示意她坐,一边又说:“但是我不是高正义吗?我希望你明白,就算我恨那家人,也不会诬陷他们,只要他们不违法犯罪,我难道还能编造罪名去抓他们不成。”
“允浩他不是凶手。”敏静脱口而出。
“是不是凶手不是你说,我说,他说,证据会说话,徐警官,在法律面前理智一些。”
“证据?就凭那天晚上他找过朴正云?”
“徐警官,如果是李警官来这样问我,我就轰他出去了。”
敏静咬了咬嘴唇,她知道,她本是无权过问的,她低声说了声对不起,转过了身,背对着高检察官,犹豫了半刻说:“高检察官,您在侦查的时候,就没有在朴正云家发现除了朴正云本人,李允浩,朴正姬,罗润妍,罗润沅之外的其他人的痕迹吗?还是您心里认定李允浩是凶手,对那些痕迹视而不见呢?”
她说完走出了他的办公室。
盯
着门口消失的她的背影,高检察官回味着犹在耳边的她的话,有些不自在。
在朴正云家里,虽然现场被严重破坏,鞋印、指纹凌乱不堪,除了朴正云本人,李允浩,罗润妍,朴正姬和罗润沅的鞋印、指纹,细心的致周还是发现了有第六个人的痕迹。凌乱的鞋印中,发现了40码日本美津浓鞋印,致周在门外台阶下拓取到了较完整的鞋印,朴正云当时穿得是43码拖鞋,朴正姬和罗润妍穿得都是36码女式凉鞋,罗润沅40码耐克,而李允浩的鞋码也是40码,在现场发现的40码yu鞋印,应该就是李允浩留下的。他为yu连续代言了两年,日常出行中,他经常穿这个牌子的鞋子。
这些,致周要求着重调查时,高检察官以可能是之前出入朴正云别墅的人留下的,或者李允浩带了帮手,这个理由他自己也知道很牵强,却对致周说不要在其他事情上浪费时间,李允浩的杀人动机明确,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他如此笃定的认为除了李允浩不可能是别人,认为调查那双40码美津浓是浪费时间,他太渴望把李允浩送进监狱了。
他已经掺入了私心,他已经昏了头。
5日上午十点刚过,高检察官站在六楼走廊的窗前,遥看着警察厅门外,嘴角挂着冷笑。
警察和检察官较量,退休的将军和现职的检察厅长抗衡,前者只会一败涂地。
已经很给那家人面子了,让那家人苟延残喘了几天,不对外公布案件,让那小子还享受着持续增长的人气,这已经是他的仁慈大度了。否则,在第一天,他就要他在谩骂的口水中淹死。
警察厅门外,李允浩的车一出现,一群记者蜂拥而至,使劲拍着李允浩的车。
怎么会有记者等在这里?
李允浩皱眉,没开车窗,电动门缓缓打开,他开了进去。
那些记者的到来,正是高检察官透露的消息,其中新时代娱乐专刑的记者,是高检察官的表弟,从那时开始,那个刚从事新闻行业不到三个月的小记者,对李允浩开始了锲而不舍的追踪。
审讯室里,李允浩交叠着双腿坐着,神态轻松。
负责记录的女警察还悄声问他需不需要咖啡,他微笑着摇了摇头,迷死人的微笑,女警察突然觉得手不知往哪儿放,动作僵硬的理了理衣服的下摆。
“你好,我是高泰和检察官。”人声随着脚步声传来,高泰和一边亮了亮胸牌,一边在李允浩对面坐下。
李允浩点了点头,算是回应。
“知道为什么叫你来吧,就不废话了。”
高泰和示意女警察用电脑记录,审讯室还有另两位男警察,刻意没用致周。
“我们接到一起凶杀案,死者叫朴正云,你认识吗?”
“认识。”
“死者于本月2日早上大约七点一刻,被人发现被勒死在自己家中,根据调查,我们发现你在1日晚和死者通过电话,应该还见过面,是不是?”
“是的。”
“具体说说通讯时间,通话内容。”
李允浩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回答我的问题。”高检察官提高了声音。
李允浩嗤笑了一下,这倒胃口的家伙真是耀武扬威啊,即使知道这家伙的父亲是怎么干掉对手坐上检察厅长的位子,这样的死穴握在自己手里,却不能下手。
只因他有要保护的人。
“我手机上有记录。”李允浩缓缓开口,“给朴正云打第一个电话是1日晚十点零六分,说我想见他一面,那时我在清潭洞,第二个电话是十一点二十二分,说我到了,那时在他家门口。”
“你约他见面是为了什么?”
“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