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七,萧爷爷最终没有挺过来,他悄然离世。
在追悼会上,萧奶奶哭得泣不成声,她的小女儿在扶着她,不断劝她节哀,那样子看着让人心酸。家属代表致辞那一段,本来是萧奶奶要说几句,但最终因为情绪原因,就省略了过去。不过还好是老人去世,生老病死也是人间常理。
化工厂的老厂长坐着轮椅也来参加了追悼会,还有曾经的萧爷爷萧奶奶的一众同事和好友,这其中包括我的外公外婆。他们的自己家的家人倒是没有来几个。人群之中,周迁一直安静地站着,他没有什么过于悲伤的表情,眼睛时而盯着花圈上方悬挂的照片,时而扫视到在讲话的司仪。
我没看到周迁的爸妈,或许他们还在海南有事情要忙。但老人去世还不回家,这样的做法挺过分的。
追悼会结束,我去殡仪馆的一个角落的厕所。我看到了周迁在厕所旁边的一个小门外面的天台上吸烟。他也看到了我,但我们装作不认识对方的样子。我磨磨蹭蹭地上完厕所,在水池前面若有所思地洗了好几分钟手,然后才出了厕所的门。
我出去的时候,忍不住瞥了一眼小门外,没看到周迁。我心里有点堵,就想去那个天台透口气。我走到天台,四周看了看。而当我回过头,看到周迁倚着墙壁在失声痛哭。我皱了皱眉,走了过去。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只有站在那里看着他。我什么都做不了,我不能给他一个拥抱,我不能流露出我对他的心疼,我不能说很多抚慰的话语。所以我只是递给他一张纸巾。他擦鼻涕的动作,还像是小时候,还像一个可怜兮兮的小女孩。当我纸巾递给他时,他没说谢谢。这是否证明,我们之间还没那么生疏。
我知道我们是被外公外婆从很小带大的。对他们的感情很深,时而胜过自己的父母。所以我很理解周迁为什么能难过到这个程度。
我记得周迁的外公外婆,在几年前的时候,也就是周迁的小姨的小孩出生之后,就搬去了另一个城市,帮着照顾孩子。这次回乡治疗癌症,或许是因为这边的医疗质量更好一些,但也或许是察觉到萧爷爷的病情严重,想在家乡为他送行。
过了一回儿,周迁站了起来,对我说了两个字:“走吧。”
我们走到停车场的时候,发现我爸妈都已经走了,他们没有等我。我打开微信,看到他们的消息,说我外公外婆有些累了,就开车先送他们回家了,让我自己打个车。
周迁看出我的情况,跟我说:“上我车吧,我可以送你。”
“你没问题吗?能开车吗?”我看他情绪还是很低落的样子,有点担心。
“没事,上来吧。”此时他已经自己拉开车门进了驾驶的位置。他并没有替我开个车门。
车在行驶着,两个人安静着,气氛没有很奇怪,只是很平稳,可能说了话反倒会觉得疏远。
但我还是觉得,我坐人家的车,应该说句话才好。我说:“周迁,你最近怎么样啊,很久没有你的消息了。”
“我很好,去了日本,现在放假。”周迁的语气也很符合气氛,看来他心情不那么低落了。
“哦,日本怎么样啊?”我说着没有目的的话,只是为了聊天而聊下去。我知道他去了日本,他在朋友圈里发过日语。
“东京比较大都市的感觉,大阪京都奈良横滨都各有特色吧。”他去了这么多地方,倒是去学习还是旅游。
“哦,那你是在东京咯。”我其实不好奇了。
“对,今年4月份开学。”他继续回答。
“咦?你去年不就去了吗?”我接着问。
“去年11月份留考,然后还去了语言学校。”他这时看了看我,我有些害怕他以为我关心他。
我没再说话,因为我也不明白啥叫留考。但我估计他开学应该是上大一。
而他一句有关我的事情都没有问,我忽然想起他是不是真的从陈雪那里什么都知道。我明明知道现在不是提这个的时候,但除了现在,我和周迁根本不可能再次单独见面,所以我就说了。
我说:“我这学期认识了一个咱高中校友。”我就这么一说,想看他能不能想起陈雪。
但我一提起高中,我自己心里就不太好受。
“哦。”他只是平静地哦了一声,但我注意到,他这个哦不是疑问句,是陈述句。
“她在科技大学的中文系,和咱们一届。”我这时偏过头看着他。
“嗯。”他知道我在看着他,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
“她是文科班的。”我接着说。
“是我们班的啊。我怎么不知道谁去科技大学了?你让我仔细想想。”他开始假装思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