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望山的白天有点热，和夜晚阴恻恻的氛围完全不一样，简直像个小火炉。轩辕翎已经把外袍脱了，挂在栏杆上，只穿了一件深蓝色长袍，腰间束着条金色腰带，上头缠着红色绦线，缀着一块黄玉雕琢成的龙形玉佩，长袍下用金色细丝线，绣了一条飞天金龙。衣袖上用银线绣了几道云纹，袖口缀着几颗他每件衣服上必有的珍珠，略带着霞光色的长发随意散在身后，只在发间插了根香木束起。金银美玉，沉香玉珠，这身上每一样都是价值不菲。
崔家即便再有钱，在衣饰上也从没有这样下过功夫。
“每卖出一个秘闻，你能挣多少钱？”崔瞳实在是有些好奇。
“谈钱多俗。我这是智慧的结晶。”轩辕翎表示，自己视钱财如粪土。
“好吧，你的智慧结晶一个多少钱？”
“我的智慧是无价的。”
崔瞳想打死他。
“我能问你几个问题吗？”轩辕翎在仙门中名声并不太好。这人往日做事既高调又难缠，却又没有什么为人称道的才能，且轩辕老爷子每回提到他，都要说一句，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一传十，十传百，大伙便都知道了，轩辕家有个不成器的孙子。可现在看来，即便再不成器，轩辕翎毕竟也是轩辕一脉的继承者，是仙门第一世家的继承者。
轩辕翎很自然的朝她伸出手。
“做什么？”
“给钱。”
“。。。。。”刚刚说谈钱俗的那个人呢？你的节操遁地了吗？
崔瞳伸手想抢回被轩辕翎抱在怀里避暑的冰镇西瓜，“要么说，要么撒手！”
不想热死的轩辕翎松了口：“问吧。不能多，就一个。”
“一个冰镇西瓜就值一个问题吗？”
轩辕翎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一个，是半个，剩下半个是我无偿赠送给你的。不用谢谢我了。”
“。。。。。。”
“顾凤章到底喜不喜欢那个蓝家小姑娘？”
轩辕翎连停都没有停，立马给出了答案。
“这我怎么会知道？”
“你不是有智慧吗？”
“。。。。。”
“你问点我知道的。”
“你知道什么？？？？？”
被看扁是家常便饭，轩辕翎很是看得开：“至少比你多。”
砰！
“你做什么打人，以为我不会还手吗？”
崔瞳抬手给他看，手心正躺着一只蚊子的尸首，上头还带着些血：“一个西瓜一个问题，一只蚊子一个问题，外带你刚刚没回答辜负了我的信任，再加一个，一共三个。”
“啪啪！”她拍拍手，“注意了，现在开始提问。”
“第一，”她伸出一根手指：“你是怎么知道千眼石面的弱点？”
“第二，”她拽住想跑的轩辕翎：“你说李承影不止一个是什么意思？”
“最后一个问题，”她单手勒住轩辕翎的脖子：“你鬼鬼祟祟的去夜唐楼的地窖做什么？”
“松——松手——不松手我怎么说话！”轩辕翎憋的脸通红，终于掰开了崔瞳的手，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怎么力气这么大。
“你中气这么足，还吼我，哪里像是说不出话。”
“。。。。。”
“崔明镜真可怜。”有你这么个妹妹，当然崔颢更可怜，有你们俩这样的妹妹，轩辕翎丢给她一个白眼。
“你的第一个问题，千眼石面的弱点，不光我知道，你也知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会知道。”那么恶心的玩意儿，她见过一回绝对毕生难忘。
“好好想想。”见她一脸茫然，轩辕翎从坤宝袋中取出了册子，翻开，指着上头的白纸黑字用力戳了戳，差点没给戳出两个洞来：“这不是我俩一起看的吗？记得吗？记得吗？”
崔瞳的表情很淡定，还认真的翻了翻：“虽然类似的书我看过不少，但是我可以肯定你手上这本我没见过，不过这画册看起来不太合理，至少这个姿势，绝对不是人能做到的。”
什么画册？
哪来的画册？
轩辕翎被她问蒙了，把册子转向自己看了看。
这春意无边的图景？
这什么玩意儿？
他的脸红的像个煮熟的鸡蛋，立刻把册子丢到一边：“这不是我的。”看崔瞳一脸心照不宣会意的样子，他伸出三根手指对天起誓：“真不是我的。”
“没事儿，你毕竟是个男人。”崔瞳淡定的把册子捡起来还给他：“虽然姿势不太合理，但是美人的脸蛋画的还是挺好看的。”
“是这个，这个。”轩辕翎索性将坤宝袋打开，将里头的东西一股脑的都倒了出来。
“这画上不是承影剑的剑鞘吗？”
“你仔细看这里。”轩辕翎指着图册，“按照祖父的记载，剑鞘的正中间镶嵌着一块蓝色宝石。这块宝石据说无坚不摧，十分坚固，仙门门主当时得到这块宝石后，将它分成两半，一半用来制作承影剑的剑鞘，另一半——”
“另一半用来制作四方镜。”
“原来你知道。”
“四方镜是崔家的宝物，我知道这个很奇怪吗？怪不得，什么东西都砍不断那个怪物，混了四方镜镜片的血箭和风刃却能够伤到它。”
“你叹气做什么，被砍的又不是你。”
“碎的是我家的宝贝，你知道修它要多少钱吗？”
“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好没有说服力。”崔家掐着仙门好几条重要的河道，一年不知道收多少银子。
“这剑鞘不说同四方镜那样熠熠生辉，但是即便是尘封多年也不至于突变成现在这模样吧？还有，它都变成千眼石怪那个鬼样子了，你是怎么认出来的？”
“你记得我们刚刚挖出那个千眼石怪的时候吗？我盯着它看了一会儿——”
“你不是在看你被吃掉的包子吗？”
“。。。。。”
“谁看包子了？我是看到它有只眼睛是蓝色，觉得有点奇怪，好像在哪见过，想看的更清楚一点。”
“看清楚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就莫名其妙的被崔明镜拽到后头了，她好像还砸了我一下。用的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那真的是我挨过的最疼的一次打了。我都怀疑我的脖子会断。”
崔瞳低头，那不是砸，只是一个手刀。
“等我被马颠醒，睁眼就见到顾凤章那倒霉小子。”说完他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一直没来得及警告你。下次再把我横着放马上的时候别顶着马鞍成吗？我肚子都快被顶破了。”
“就凭着一块蓝色宝石，你能认出面目全非的剑鞘？”即便轩辕翎眼下告诉她这件事情，她想起那千眼石怪的样子，也没法把这两个东西联系在一起。
“除了这个，当然还有别的原因。这个原因同你的第二个、第三个问题也有关系。”
见轩辕翎起身，崔瞳拉住他。
“你去哪？”
“不是我去哪，是我们一起去。”他朝她伸出手，见她坐着不动，手伸到她的后头，拽起她的领子，直接拎着她走：“跟着就是，又不会把你卖了。”
夜唐楼的地窖在夜唐楼地下三层，入口在楼下一层，是一扇青铜大门，大门正中间雕刻着一朵同李承影衣服上绣着的一样的花。
夜唐菖蒲。
门上落了锁，碗口粗的铁链绕了好几圈，锁上泛青，远看像是青苔，颇有些历经沧桑的意味。
崔瞳伸手想碰，被轩辕翎拉住：“这是噬灵锁。”
她马上将手缩了回来，却见轩辕翎从怀里掏出一根细长的铁丝线，半蹲了下来，对着锁鼓捣了一下，一声轻响，锁应声而落。
“开了？”崔瞳拍开他打算伸手握住锁的手：“都知道是噬灵锁，你还伸手接。”
“噬灵锁对我没用。”轩辕翎安然无恙的捏着锁看着她：“看吧看吧。”
“这怎么回事？噬灵锁不是碰了会吞噬灵力吗？难道是坏的？”她想试试，被轩辕翎阻止。
“这只是对我没用，你要是碰了，能不能好好的回去，我可不保证。反正我是不会背你的。”
锁被轩辕翎轻轻放在一旁。
“跟上来。”
“你这样不告诉主人，随便在别人家里溜达是很不道德的。”
“又不是第一次。”
“我是第一次。”
“那你怎么知道我偷偷来过地窖。”
。。。。。。
“你确定要把天聊死？”
咔嚓——
“我好像踩到了什么东西？能点个灯吗？这黑漆漆的我有点慌。”接下来东西碎裂的声音越来越多，且越来越响。崔瞳都不敢下脚了。
发凉的手被一只大手握住：“抖什么？就是些古董而已。”
古董？
踩到的是碎花瓶吗？还是玉器、瓷器？
这么多，
这地窖原来是李家的库房吗？
视线受限，根本看不到前路，只是越往下，越憋闷，那奇怪的气味也越来越明显。
就像是——
打开了一只布满了蛛网的铁箱子一样。
什么东西落了下来，粉尘一般的东西撒了下来，崔瞳躲避不及，落了一身。
“咳咳——”被尘土呛到，她拿了帕子擦了擦脸，捂住了口鼻。
再往下，那奇怪的气味稍微散去了些，却一下子冷了起来，那种冷不是让人打颤的寒冷，而是一种阴冷，寒气像是汲取了身体全部的暖意从心底长出了一朵花，崔瞳甚至都能在脑海中看到它的样子，越往下走，那花的样子也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