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盟在三日后开始，无风谷上上下下忙的脚不沾地。
“小师叔好。”
“小师叔回来啦。”
“小师叔一路辛苦。”
进了金麟台，收获一堆亲切问候，崔明镜笑着回礼，点头点的脖子泛酸。
背后伸出一只手，像是提溜小鸡仔一样拽住了她的衣领。
“回来了也不来找我？”
“这不是过来了吗？”
“东西送到了？”
“送了，没收。”
“情理之中，他们先头就着了送礼的道，眼下再送，肯定不会收。”
“那你还让我送？”
“收不收是他们的决定，送不送是我们的心意。”
“礼虽没收，但三日后的会盟，他们会来。”
“老爷子重伤未愈，来的是谁？”
“轩辕翎。”
“他孙子。”
“你这话听着真像骂人。”
“我确实想骂人。”
“轩辕翎脾气是臭了点，也比较难缠，但架不住身强力壮，就剩三天了。轩辕家也就他能在三天内奔袭千里赶得上。”
“罢了，你先回去休息吧。三日后，会盟开始，你还要招呼仙门九家的人。”
崔颢松了手，放崔明镜回屋。
踢掉两只鞋，崔明镜倒头趴在软绵绵的床榻上。崔瞳抱了个冰镇大西瓜进屋，坐在她床头啃。
崔明镜抬腿踹她一脚：“吃独食，小心胖死你。”
“胖不死。”她不知从哪又摸出一个递给她：“给。”
“食宿安排清楚了，有空在这吃瓜？”
“放心好了，早安排好了。来的人和往年差不多，也就轩辕家和顾家有变。轩辕翎好办，反正他就是喜欢高大上，东西怎么贵怎么来就是。就是顾家有点犯难。”
“顾凤章没来？”
“他倒是来了，只不过同行的还有个姑娘。”
姑娘？
“蓝家的姑娘。不过是叛出蓝家的。大哥有点担心，这次会盟，蓝家也来人，就怕会上起冲突，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人你安排哪儿？”
崔瞳跺跺脚。
“这？”
烫手的山芋就知道往她这儿扔。
“劝架的活我可不擅长。让我一块儿打还差不多。”
“大哥的主意，说真要打起来，就说是你拈酸吃醋，大伙都有台阶下。”
“这话说的好似盼着人打起来一般。”
“当然能不打就不打，真要打起来也不怕。留口气就行，不出人命都不算大事。”
崔明镜无言以对，大哥这豁达的心胸她拍马都追不上。
“对了。”崔瞳啃完自己的瓜，咬着勺子开始盯着她手里的瓜：“会盟结束后，你和顾凤章的婚事也要提上议程了。大哥让我探探你的口风。”
“你这不叫探口风，叫通风报信，就不怕我跑了。”
“你跑什么？”崔瞳歪着头看她，嘴里还嚼着没咽下的瓜。
崔明镜被她一哽，歪头倒在枕头上：“要跑一年前就该跑，眼下再跑，是个人都得把悔婚这事扯上他断腿的事。”
“他断腿你是该嫌弃他，提悔婚也正常。”崔瞳被西瓜冰的颤了颤。
“咱是世家，要点脸行吗？”崔明镜自诩不是什么有礼有节之人，但仅剩的一点节操一半碎在大哥面前，一半被自家小妹震碎。
“要脸有什么用？顾凤章那脸倒是真好看，四方九州真找不出第二张来。可脸再好看，浮图城一战还是被打断了腿。”
崔明镜顿觉脑门上似乎飞过三只乌鸦。
“我说的不是这个脸。”
“我又不傻。”崔瞳拿出帕子擦了擦嘴角：“议亲的事儿我已经同你说过了。跑不跑随你，反正真跑了大哥也不会追，你也不必担心。至于顾凤章那儿，更不必担心。他现下还坐着轮椅横竖是追不上的。”
“既然随便我，那大哥为什么要你探口风？”
“他不想啪啪打顾家的脸，怕被戳脊梁骨。”
“那我如果跑了，不也是打顾家脸？”
“那怎么一样，那是你打的，和他没关系。”
崔明镜默然。
是亲哥无疑。
会盟当日，崔明镜起了个大早，崔颢在她院子里放了十来只大公鸡，打鸣声此起彼伏，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新品种的曲子。
若真取个名，倒也有个现成的。
一夜未眠曲，崔明镜顶着两个黑眼圈，开门就见到了被吵醒的甲乙丙路人，还有十分醒目的顾凤章和他身边站着的蓝衣姑娘。
蓝家人都有怪癖，怪癖之一，只穿蓝衣。
这可不是个好习惯。
好在九家中就他们家如此，否则这四方九州，姓氏多如牛毛，这要是姓个绿的，可得日日夜夜顶着个绿帽子了。
崔瞳安排人住雨霖斋，她的住所，碰到难免，崔明镜还是有点好奇。能入顾凤章眼的人可没几个，姑娘那更是少之又少。他早年吃过女人的亏，对姑娘一向敬而远之。那姑娘能靠他那么近还没被他扔出去，可真神奇。
那姑娘似乎认得她，在漫天飞舞的鸡毛中，冲她点了点头。
早点是蒜蓉鸡爪，就地取材，一只试图飞到顾凤章头上拉屎的公鸡兄弟以及它前赴后继的继任者。
崔瞳见到一地死鸡和断爪的时候，也难得咽了咽口水。
“知道你有起床气，可没想到居然发展到如此凶残的地步。”
崔明镜捡起几只爪子，指着伤口给她看。
“诶？这是——”她看着坐在万丛鸡毛中巍然不动的顾凤章，一脸恍然大悟：“顾家绝学千鹤斩！”
“不，今天开始可以叫千鸡斩了。”
千鹤斩这功夫，名字很美，使招的时候也很美。唯一不足的就是太凶残。崔明镜上回见这招数还是在浮图城，没料到再见会是在早点的饭桌上。
“这切口看起来很整齐嘛，厨子的刀工相当不错。”轩辕翎吃的津津有味，丝毫没意识到周围变冷的气氛：“厨子多少钱，我买了。”
没有知识不可耻，没有常识也不可耻，但是炫富就很可耻了。
“一千万两。”
崔明镜觉得崔瞳这玩笑开得有点大，可循着声音来的方向看去，才发现开口的是顾凤章。他说的一本正经煞有其事。轩辕翎似乎被唬住了，隔了会才反应过来，骂了句：“你有病！”
话还没说完，袖口镶着的珍珠扣就掉了，圆滚滚的珍珠掉到地上，刹那间就成了两半。
“千鹤斩！”
他这回倒是认出来了。
脸刷的红了，看不出是不是气的，但接下来，拍案而起：“顾凤章，你断腿断的脑子都出毛病了？居然用千鹤斩砍老子的珍珠，我的东海血珍珠，你给老子赔——”
顾凤章会赔——
才怪！
怪不得大哥听到轩辕翎的名字就变脸头疼。这厮真是从小到大都这一副找打的模样，风雨不变。
风刃减势止步，与雾墙相撞，四溢出淡淡花香。
“水雾风灵。”是站在顾凤章身边的姑娘，她看起来有点惊喜，也不知在喜什么。
“早听闻崔家的水雾风灵，是仙门九家中最厉害的防御术法，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止厉害，这术法也极赏心悦目。”
她赏心不赏心，崔明镜没多大想法。她盘算着会盟结束后找个合适的时机暴揍一顿眼前的轩辕翎。没事惹顾凤章做什么。害的她还要耗力气替他挡。
“今日会盟，事涉仙门九家，挂彩不好。”要不是怕惹事，她才不管轩辕翎和顾凤章打成什么样子。
要打也得离开无风谷再打。
早饭吃的不欢而散。
到金麟台时，崔颢和其余六家客人都已经到了。仙门会盟，每年举行一次，地点都在崔家的无风谷金麟台，原因无他。崔家是仙门九家中最有钱的，出得起银子，而这金麟台也是四方九州中景致最好的地方。这会盟本质上它就是开会，当然是选个泉清山幽花香鸟语的地方，景致好心情就好，哪怕说那么些扫兴的话也不会把场面闹得太难看。
仙门九家，始自百余年前，由上四门与下四门加上帝家。
上四门以轩辕家为首，轩辕、顾、君、萧；
下四门以崔家为首，崔、宋、李、蓝。
帝家是人间帝皇家，几乎不插手仙门中事，多数时候就来充个数。
往日会盟，大多就是大伙说说聊聊，谈谈人生，谈谈理想，定个共同发展的仙门目标。可这几年，仙门很是不太平，出了不少事儿。这会盟的意义就变得越发重要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