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侯是真心喜欢你的。”
“这次来北疆,是真心想要接你回去成婚的。”
“富庶的北地,十里红妆,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北地军侯夫人的尊位,都给你留着的。”
“难得遇上个对脾气的,本侯真心想要与你豺狼虎豹,狼狈为奸一生。”
“……”
晚风里,我沉默了。
我原以为他当初只是逢场作戏而已,没成想居然动了真心。
可惜了,一腔深情,错付了寡义之人……
“我很抱歉,我心中已有他人,装不下侯爷你了。”
我拂开了他。
后退了几步,在暖黄色的傍晚日光里,发丝浮动,微眯起了眼睛。
“是那个木将军么?”他问我,“本侯早已经将他曾与青面獠牙合谋,伤害过你的残酷前尘,都一一揭给你看了,你对他还是不死心?”
“我对他就从来没死过心。”我认真地道,“所以安和希望,侯爷你趁早对安和死心。”
整一颗心都已血淋淋地挖出,交出去了,怎么可能说收回来就能收回来。
我待我的木哥哥如此。
笑面虎待我,可能也如此。
他问我:“你还留着他的?”
“为什么在接待北地来宾的接风宴上,本侯没有看到他?”
“你已成了新的北疆军阀。古来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一母也不行。你废掉他的亲部以后,难道把他囚|禁起来了?”
金秋晚风里,我轻轻笑了笑,无限温柔。
“他在睡觉。”
我轻轻地对笑面虎道,双指在唇前比起,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侯爷,咱们在此地交谈,要小点音量,不要惊扰了他的安眠……”
武定候头皮一凛,背脊窜寒,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
从带他来此片墓林起,我便一直在其中一座坟墓前温柔地徘徊,流连忘返。
因为我的遮挡,他没有看到墓碑上的墓志铭。如今他将我拉开了,金色夕阳撒照下,墓碑上深深刻着的,赫然就是“吾爱,木哥哥”五个字。
——他死了。
在联手干掉青面獠牙以后,他的派系,被我的派系干掉了。
北疆如今俨然已成我王安和的北疆。
逝者沉眠的墓前,生者难以自抑地陷入了悲痛的回忆中。
我笑着,眼角却有泪滑下来了。
“那个傻子。”
“我跟他说过,他是我的爱人,凡所伤害他的行为,我都作不出。”
“那是哄人的情话啊,他怎么还就当真了呢?……”
“事实上,我不仅能作出伤害他的行为,我还能作出亲手宰了他的行为。”
“……”
木哥哥是死在我手上的。
木哥哥是死在我怀里的。
从当初与他初遇起,我便知这温暖的男子是个坏人,知他对我图谋不轨。
——凡所热情示好,必有所图谋。
我与他非亲非故,他却对我一口一个妹叫得那么热乎。
后来我在青面獠牙处被折磨得去掉了大半条命,逃到他那里,他竟然顶住压力救下了我,我就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虽然无可自抑地爱上了,但也在阴暗处,无可自抑地深切恨上了。
后来到了最终决断的时候,幕幕场景便成血色。
一山不容二虎,一公一母也不行。
最高的尊位,古来只容一人。
我用他教我的马战,与他生死对决。
他不是我的对手。
我一直都在勤练,往死里勤练,不管是武技还是政|军|韬|略,日日月月年年,每天每晚都不要命地往死里学,往死里精进。
他败了。
他被我击落,跌下了马。
我将重伤的他扶到了我怀中,然后用当初他和我一起挑选的兵剑,不带丝毫犹豫地,一剑捅进了他的要害。
他嘴角溢出汩汩的鲜血,腥气刺鼻。
他的瞳孔在逐渐涣散,眼神趋于迷离。
他剧烈地抽搐着,在呢喃些什么。
我附耳过去,只听到一连串微弱的:
“对不起……安和……对不起……”
我用脸颊蹭他狼狈的面容,一如无数次对挚爱的人撒娇亲昵。
“……我爱你——”
我深情地附在他耳畔,无尽眷恋地表达着自己深沉似海的情感。
然后极尽狠厉地,将捅在他要害处的兵剑猛用力转了转,确保这时代的医疗水平绝对救不了他。
他剧烈地颤了下,渐渐不再抽搐了。
他的身体安静地依偎在我的怀抱中,体温渐渐流失至冰。
无限温柔地补语——
“——永别,吾爱。”
死者弥留之际,最后一丝对于世界的感官便是听觉,我知道他听得见。
*
波云诡谲的北疆内|部|斗|争早已经结束,大局已定,一切风平浪定。
几年的时间,北疆俨然已成我王安和的北疆。
北疆在我的铁腕控制下,重新凝聚成了铁板一块,军风彪悍,综合军力强盛,比青面獠牙统治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武定候自然是娶不了我了。
握有权|力的女色在成绝色的同时,也成了其他权柄者的强劲对手。
如今我统摄下的北疆,与北地乃对手关系。
我与北地的武定候,自然也呈对手关系,绝无可能成鸳鸯。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盘算这一切的?”
他冷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