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湖很大，碧湖的周围长度约摸得好几里，尽隐在林木深深，水草丰茂中。
从表面上看碧湖静水幽深，岁月安好，怎么看，怎么都是个世外桃源的清净地，格外适合过路旅人在此扎营露宿，暂作休息。
然……
我想起了湖底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倒吸了口凉气。
谁能料想得到，如此静好的景色秀丽之下，隐藏着如此暗流汹涌的凶险呢？
亏我还与清儿在那湖面上玩耍了大半日，现在想想，我们玩耍的时候，底下那些意图不明的人就那么藏在深处一声不吭地静听着……阵阵寒颤，鸡皮疙瘩全瘆出来了。
……吓死爹了。
“姐姐，”小清儿拉拉我的衣袖，害怕地问我，“马失控了，没法骑马了，咱们现在怎么办？……”
我抹一把脸上湿漉漉、冷淋淋的湖水，镇定了下心神，牵紧了小家伙的手。
“马跑疯了，那就用脚步行走。傍晚了，丛林里的野兽快出来觅食了，咱们得尽快回家。”
“……姐姐，”小家伙还是很害怕，“咱们步行走，那些湖里的水鬼不会追上来么？……”
“不会，”我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将镇定的情绪传递给她，“那些水鬼的目标不是我们，否则，刚刚咱们浑然无觉地在湖面上嬉戏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出手了。”
闻此言，小家伙终于心定了些许。
被我紧紧地牵着手，快步穿梭在初春的林翳中。
傍晚天色近暗，林木中的温度也渐渐降低了下来，白日大太阳的时候，在水里玩感受不到，如今气温一降低，初春的晚风再幽幽地一吹，身上的冷意立刻显现出来了。
我与清儿，衣物尽已湿透了。
“姐姐，我好冷……”少年人身子骨单薄，不比成人抗寒，小家伙强忍了许久，忍不住了，苦巴巴地跟我央求道，“这样会得风寒发烧的，咱们停下来烤烤火吧……”
“小清儿乖，姐姐也冷，姐姐也想停下来点堆火烤烤，但我们尚未完全脱离危险地带，不能停下来。”
我牵着她快步往前走，嘴唇也不禁被晚风冻得微微发颤。
玛|德，白日时我们是骑马踏春的，马的速度快，漫游了大半个白天，自以为没走远，如今用人腿走，才发觉已经被马带出了很远的距离。
那些个军事城镇的远影，每每总觉得挺近的，可走啊走，走了好久，就是一直都走不到。
“姐姐，真的好冷，清儿受不住了，咱们就停下来烤烤火吧……”
少年人颤着音色，再次哀求。
我干脆将她抱了起来，使她紧挨在我的怀抱中，接受成人的体温。
“姐姐，你不要抱着我晤暖了，你的身子也好冷……”
我只好又将她放了下来。
给她心理上的安慰，目视前方，疾步行进，道：
“跟着姐姐快走，实在不行就小跑起来，自然而然身子就热乎了……”
“……”
小家伙跟着我小跑了会儿，终于冻得没那么厉害了。
至一处幽径路口，丛林深处忽有人声隐隐地传来。
“姐姐……”
小崽害怕地拉了拉我的衣袖。
我头皮一凛，微作驻足，凝神细听。
许久，松了口气。
“没事，应该是过路的商旅，不必恐惧。”
“既是过路的商旅，为何不走官道，偏走这人烟罕至的小道？”崽儿童言无忌，向我提问道。
“为了躲仇家呗。”我嘴顺地回了一句，回完了，自己凝滞住了。
“姐……”
“你也想到了？”我问她。
她轻轻嗯了声。
躲仇家的商旅，还有碧湖里埋藏着的水鬼。
这队商旅，八成就是水鬼们的目标。
“姐，我们要不要提醒他们？”
“不必，”我沉吟着思虑，冷血地道，“他人之死活，与吾等何相干。”
闻此言，清儿怔住了。
这与我平日给她的似善印象大不相同。
“姐……毕竟都是活生生的人命……”
“帮他人的前提，该是先严密保护好自己。我们自己尚未脱离危险范围，谈何去帮他人。鬼知道此刻有没有水鬼的同伙，就跟在周围的林子中，死死地监视着我们呢？”我压低声给她解释道。
“如果提醒他人的代价，是很可能陷自己入险境，那么就放任他人去死好了。”
“无论何时何境，保自身最重要，他人终究是他人。”
小清儿：“……”
小清儿消化了会儿，懂了。
“看样子，你伸援手的良善，只对自己在乎的亲密人，亲密人以外的人……”
爱咋死咋死，关老子屁事。
傍晚森林中的光线，渐成迷离的昏暗，野鸟扑朔，鸟鸣啾啾……
……商旅行路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有隐隐的人声，有生命鲜活的谈笑声。
我提醒清儿：“不要再跑动了，再冷也忍着，咱俩慢慢地镇定地走，不要被商队看出异样来。”
清儿懂事地应了声：“好。”
商队却注意到了我们。
本来幽静的小径，有人与他们交错而过，他们很警惕的，但定睛一看，见只是一大一小两个弱女子，顿时又放松了下来。
“她们怎么浑身湿透了？……现在虽初春已至，傍晚临近入夜的时候还是很冷的，她们就不怕冷风一吹，冻出了风寒来？……”
这年头医疗资源还是很稀缺的，寻常百姓，生了病，大部分情况下只能靠自身免疫力硬捱着，捱过去还好，捱不过去就凉凉。
“许是乡野姐妹出来贪玩，不小心失足落水了吧，随身又没带用以替换的衣物……”
“一大一小，冷得瑟瑟发抖。看着怪可怜的，让人于心不忍……给她们施件御寒的衣裳吧——”
“是！”
那主人模样的商贾一经发话，手下立即将我们拦了下来。
“二位姑娘，夜寒伤体，我家主人赠你们件御寒的衣裳，还请收下——”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