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从枯黄色的树荫里出来了，他先向北疆军|阀微作下属的抱拳礼，然后过来揉了揉我的脑袋，安抚下我紧绷到极致的惊恐情绪，最后肃容冷声，一丝不苟地汇报军务道：
“禀大将军，末将刚刚观察过了，王军医所用招式，既非我周国武技，亦非我周国之敌国——齐国、卫国，之武技。”
“招式新颖，利落狠辣；但从不用蛮劲，尽用些巧劲，很省体力。”
“如果在军中普及开了，必能为我北疆将士的战力，又添一重锋锐。”
“……”
“……”
“……”
军|阀侧过头来，领|导|下|乡般，亲切地笑问我。
“军医可肯教？”
“……”
我感觉自己被一条黏腻的毒蛇盯上了。
我犹豫着不答，这精打细算、精准算计的军|阀便默认我同意了。
“你们这些兵，以后就是她的了。”
正午的演武场上弥漫着一种汗津津的酸臭味，黄沙滚滚，秋日灼灼。
他随手指了指演武场上的几个大方阵，包括刚刚跟我玩得非常好的十数个军人，全部都给囊括了进去。
所指之处，皆停下了操演。
乌压压单膝跪下了大片，场面极具视觉冲击力。
“卑职等，参见王副将——”
呼声震天，林荫震颤。
“你们倒是毫不认生，立刻就认下了。”军|阀似笑非笑，意味莫名。
其中一些个领头的，也就是适才叫嚣着要群殴我，结果被我遛狗跑圈，挨个撂翻的。
代表答道，不卑不吭，慷锵有力：
“北疆军中，强者为尊。王副将武技比木副将还高上几分，只稍稍比大将军低些，弟兄们自然是乐意跟的！……更勿论，王副将前些时日还不知医救了咱多少负伤弟兄的性命呢！……”
“……”
我没有立刻应下，缄默着，垂眸细细思虑。
军医无实权，可不比拥兵的武将，有权，有势，且可借这权与势，更进一步地敛得其他资源。
想来……如果接下了这活计，乱世里的生活，便能更添些许保障，安定不少。
思及至此，当下便有些意动。
去看那木影，发现木影的态度也是极为赞同的。
他微笑着催促道：“王副将，还不快承认下自个儿的部下？他们正在殷切等着你呢。”
这使我彻底定下心来了。
我正面向演武场上，黑压压大片单膝跪地，行军礼的古代军人方阵。
肃容凛声，同样地抱拳，道：
“王安和，王某，日后还请诸位多多关照！”
方阵齐回：
“参见王副将——”
“愿与王副将，来日方长，互相关照——”
这种肃穆的军中仪式，使得人的胸腔中一种莫名的豪情翻涌而起，仿佛有山河在此中激荡，说不出道不明的奇妙。
连带着无形中，阴暗处的某些隐秘心态，似乎也被从此改变了。
已至正午，北疆秋日的骄阳灼人得很。
翻涌的黄沙渐渐不再翻涌了，震天的呼喝操演声也慢慢歇下来了。
到了休息的时间段，军人们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微作疲累者，饮着军囊里的凉白开，絮絮地温和交流；精力依旧旺盛者，挥舞着拳头，砰砰地试探同伴的肌肉抗揍程度；赖皮跳脱者，嬉笑怒骂，插科打诨；再或者，寡言喜独处者，爬到僻静的树上，去跟辣红色的大胖毛毛虫对刚，一个个皆捏死扔到地上了，方躺在高高的树荫里，悠然地打盹。
……有序地纷乱，静谧地熙攘，呈好一幅众生相。
将官已与部下互相见了礼，完成了互相承认的仪式。
然，还有一个必经的过程，被我刻意忽视了。
——张凛。
没有戴青面獠牙面具的活青面獠牙，就那么悠闲自得地等在那里，似笑非笑地瞅着我，也不催，也不急，以眼神示意，一言不发，静静地施加当权者的威压。
我：“……”
我看木影，木影在对我无声地做口型：
“不可意气行事。”他说。
我想了想，强忍着憋屈，对青面獠牙跪下了。
“属下王安和，参见大将军——”
——这是臣服了。
“起了吧，”仪式完成了，军|阀满意了，“小野狼，本将就知你是个聪明人，该怎么走，走哪一步，你心里其实很明白。”
“物尽其用，物尽其用……”他又自言自语地叨叨起了这句口头禅，“物尽其用，微观上的个体方能各居其位、各司其职，宏观上的整体方能以最佳状态运转。”
“——方不暴殄天物呀……”
“你以前所展现出来的价值，只是色相，所以只配作女色使用。”
“如今你展现出了更高的价值，自有更高的用处。”
“价值决定位置，或低或高，或贱或贵，或稀有，或泛泛众人矣。”
“本将曾经对你的价值估量产生了严重的误判，强拿你作最低廉、最泛泛的女色使用，这恐怕使你深深地感到了侮辱。”
“对此，本将很抱歉。”他叹了口气，竟然显出几分认真的愧疚来，“如今本将已对你的价值产生了新的认识，重置了与你所真正相称的位置，如果说……”
军|阀顿了顿，阴柔的眉眼微微低垂，音色也低了下去。
诚恳地道：
“如果说，未来某一日，本将告知于你，本将对你真正意动了，你还肯接受本将的追求么？……”
“你能原谅本将么？……”
我冷冷地瞪着他，浑身上下，全部的鸡皮疙瘩，都被这诡异的厮给瘆出来了。
我躲到了木影身后，下意识地拿温暖的木影作荫蔽所在。
“大将军，在属下看来，咱俩保持这种单纯的上下级关系，就最好不过了。”
“唉，”大将军摇摇头，“看来目前是行不通了，还是得以后事在人为啊。”
“……”
事在人为尼|玛。
事在人为尼八辈祖宗。
(此处省略万字脏话，粗鄙之语，不宜多展。)
*
我所接管，乃北疆军区的东北营区。